济人艰险者为仁,脱人险难者为勇。今明辅身负重冤,困在艰险,倘能杀身以成其志,尚且不避,况代冒其险乎?”东皋公曰:“既肯相许救,明辅脱下衣袍与子,子即扮为明辅,令明辅扮为仆从,倘子被执,明辅宜速抢过此关,我即在后救子,方能保得两全。”讷依其说,即与伍员互相装扮,即日上关。
却说楚将囊瓦,号令坚守关门,但凡北人东渡者,务要盘诘明白,方许过关。皇甫讷乘一匹马诈作惊惶之色,突上关来,囊瓦之卒认作子胥,急忙入报,囊瓦飞骑出关,视之曰;“是也!”喝令士卒速缚入关。守关士卒初闻捉得伍员,尽皆踊跃观看,关门遂放而不守,伍员扮作仆从,杂入众群中,看得关卒四散,遂携米胜抢下关去。囊瓦将讷拷打,着令供状,解入郢州。讷辞曰:“吾乃关下皇甫讷也!欲从故人东皋公出关东游焉,岂可妄指良民为寇?”囊瓦仔细详验,讷之面貌本类子胥,但声音不大相同。
正踌躇间,忽报关下东皋公来贺广囊瓦延入,分宾主而坐,东皋公曰:“近闻将军捉得亡臣伍员,老夫出关东游,特来相贺!囊瓦曰:“适小卒扣得一人,貌类伍员,而实不肯招认,正在迟疑。”东皋曰:“伍员与子共立楚朝,岂有不相识乎?”
囊瓦曰:“子胥貌如雄虎,声似洪钟,吾知之审矣!但此人貌相似而声不同,所以疑惑未定。”东皋公曰:“吾与子胥亦曾相会,请将此人与吾辨之,便知虚实。”囊瓦令取原因,与东皋先生观之,左右押出讷,即叫曰:“为何坚不同行,陷我无辜,今见而不救也?”东皋急告囊瓦曰:“公子差矣!此吾乡友皇甫讷也!约吾一同东游,彼自先行一程,公子不信曾带东渡文牒,焉可诬其为亡臣也?”及搜之,果然带有照身文牒,囊瓦亲解其缚,取酒与之压惊,又取金帛谢东皋曰:“此吾小卒冒捉先生乡友,万乞恕罪!”东皋曰:“此公子为朝廷执法,不得不慎,焉敢归咎?”遂与讷辞谢下关,囊瓦令将士坚守如故。忽有哨马报:“关下百姓嚷言,前日伍员带米胜过关入吴去了!”囊瓦大惊!令远越坚守昭关,自引三千铁骑追去。欲知追子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丘亮泛舟救子胥 浣纱女抱石投江
却说子胥得过昭关,心中暗喜,星夜奔至东吴,行至吴江口,河水茫茫,又无船渡,子胥哭于芦花岸畔曰:“吾自离楚适宋过郑,备历艰辛,皆为父兄之仇未雪,所以不敢安居,今渡昭关而吴江难济,殆非天亡我乎?”自辰至申,与米胜游于北岸上,欲候渡舟,等至夕阳,不见渡舟,子胥与米胜将投吴江而死。忽闻沧浪之中,有数声渔歌传来,歌曰:重门夜鼓不停挝,画戟犀簪将相家,何以一身空四壁,满江明月照芦花。
米胜急谓子胥曰:“江中有渔舟至,明辅何不呼而渡之。”
子胥急呼:“渔者渡我!”渔父泛舟至岸。
子胥与米胜下船,渔父见子胥形貌非常,知其必是好人,但见颜色饥饿,问其始末,子胥具实以告。渔父嗟叹不已曰:“子饥色形于面,莫非乏食乎?”员曰:“然!”于是渔父系舟于杨树,嘱曰:“子姑少坐,待我归取食而啖汝。”渔父既去,久而不来。子胥疑其聚众捉己,登舟隐于芦花深处。少顷,渔父持红菱饼及鱼羹至,则不见子胥,渔父曰:“噫,子胥疑吾为贪禄之徒!”乃呼曰:“芦中人,芦中人,吾非以子求利者也!”子胥方出,食其羹饼。解下所佩之剑,呈与渔父曰:“迫兵将至,吾不能少叙款曲,此剑乃斗宝会上秦王所赐吾者,价值百金,姑献与子,少伸谢意。”渔者辞曰:“吾闻楚王有令,能捕亡臣伍员者,赏粟五万石,官至上大夫,且吾既不图大夫之爵,而何敢取百金之剑乎?且君子无剑不游,子且速行,毋致露泄行踪。”
子胥拜谢登岸数步,顾谓渔者曰:“子既不受吾剑,愿乞姓名,以图后报!”渔父怒曰:“吾以子为衔屈之徒,故渡汝江,岂望报乎?”胥曰:“大丈夫一饭之德必酬,今不愿详名姓,何以满吾之意?”渔父曰:“今日相逢,子为亡臣,吾为纵盗,焉用姓名为哉?况我以舟楫活计,波浪生涯,虽有姓名,何期再会!苟天意不负二人之好,使他日复得相逢,我但呼子为芦中人,子但呼我为渔丈人,足为志记耳!”子胥欣然拜谢,上马行之数步,又顾渔丈人曰:“追兵若至,子勿渡而捉我!”
渔者闻子胥之嘱,仰天叹曰:“吾将德以全子之命,倘若追兵别渡,岂不以吾之德变为仇乎?请以死别,以绝君疑!”言罢!断帆抛舵,连船沉于江心。子胥回见渔父,连舟溺死,咨嗟不已。后人有诗一律云:
伍员脱难奔东吴,江口从容谢渔父,辞剑不为贪利客,进羹专悯负冤徒。
芦花明月生涯有,显姓真名岂特无,既济犹疑怨害德,断帆抛舵涨江枯。
又有一绝云:吴江春水去悠悠,楚国亡臣绝济游,设使渔翁非义士,子胥难免逐波流。
又有《赠剑赋一篇云:彼予胥兮,亡命江湄。赖渔父兮,停挠在兹。既流之济矣,图解剑而酬之。厚意殷勤,何惜千金之宝。高情特达,用陈三让之辞。哀其去国无途,迷津独立,前临濑水之阻,后有追兵之急。瞻仰而鹤发,相悯顾盼,而渔父可人。忧心尽展,凭枯木以何虞。渡口非遥,挂轻帆而已及。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