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勇交战,三合,被六郎斩于马下。六郎下马,取了金刀大恸,昏倒于地。呼延赞劝曰:“汝今哭死也是枉然,莫若入京辨冤。我等助汝救父,命令不自仁美老贼,亦难回寨,只得去落草,待汝的消息,方可来与汝作一证见。”言罢相别而去。
六郎一人一骑出谷,正遇辽将黑嗒,交战数合,忽山后一骑杀来,手持一斧,劈死黑嗒,杀散众兵。六郎视之,乃兄延德也。兄弟下马相抱而哭。延德曰:“此辽贼巢穴,不可久停,且随我入山相诉衷曲。”六郎跟五郎到五台山方丈坐定,六郎曰:“当时与哥哥战败。离散之后,杳无音信,却缘何到此出家?”延德曰:“当时鏖战辽兵,势甚危迪,料难脱身,遂削发为僧,直至五台山来。日前人道辽宋交兵,又望见陈家谷口杀气腾腾,心下十分惊跳,特下山来,只见吾弟受敌,但不知父亲安在?”六郎将父弟遭害诉说一遍。五郎大哭曰:“父弟之仇不共戴天,何得不报!”六郎曰:“小弟今回汴京奏帝报此冤仇。”五郎曰:“不必京去,今我起五百僧杀到仁美营中,将老贼碎尸万段,岂不胜于奏朝廷乎?”有诗为证:
觉海澄清已数年,风波一旦起滔夭。
只因奸仇戕根本,恨不颏臾雪却冤。
六郎曰:“不可。仁美圣上所敕命者,如此杀他,是反朝廷矣。不是伸冤,倒去结冤。”五郎曰:“这等说,我将父弟追荐,你快去京奏帝。代拜母亲:今生不得图家庆,承颜膝下以尽子道也。”六郎遂拜别回京。
行至黄河,入去与把守官索路引。及见那把守官,大惊。那官不是别人,乃仁美之侄潘容也。仁美恐六郎逃回,先着潘容在此把渡。六郎见之,竟往东北走了。潘容见是六郎,遂跳上马加鞭追之。至一湾内,六郎见无船支,乃沿河而走。忽见芦叶内有一支渔船,坐着两人,有诗为证:
一叶扁舟碧水湾,往来人事不相关。
网收烟渚微茫外,钓下寒潭远近间。
沽酒每同明月饮,忘机常伴白鸥闲。
泽粱况复官无奈,抚髀长歌任往还。
六郎正在慌间,见渔船叫曰:“渡我过去,送汝船钱。”那船上老者问曰:“你那里去?有甚公干?”六郎曰:“小生汴梁人氏,母病危笃,回家看觑。”那老人认是六郎,横舟接上。潘容在后叫曰:“那人是贼,你休渡他过去。”梢子不昕,潘容拈弓,正欲发矢,不防芦叶中走出一汉,将潘容一棍打落马下。连人带马,窜入河内丢了。那船又近岸,接着那汉子上船过了河。三人引六郎直至一庄,入于堂上。三人纳头便拜。六郎亦拜,乃曰:“蒙君救命,恩莫大焉,又何为礼拜?”那后生又曰:“郡马,你何忘了?小人原居太原,母死无钱安葬,夜入郡马府中,盗些财物,被令公拿住询问。遂怜悯小人,赐钱葬母。后因家贫,来此捕鱼过活。偶逢恩人遭难,时相报也。”六郎曰:“尊姓贵名?”那人曰:“小人唤做郎千,此老的,是吾父亲。此小的,是吾弟郎万也。”六郎听罢,相谢,即辞别欲行。郎千曰:“屈留一宵,少伸薄意。”六郎入宿其庄。
次日辞别,郎千言曰:“郡马别后,吾等亦他往矣。”六郎相别行至汴梁城外,腹中饥饿,下马入店,买饭充饥。只听得市中人三三两两京说杨家父子反了。潘元帅表奏朝廷,太宗闻奏大怒,将杨家府家属尽皆拿赴法曹。幸得八大王奏过,暂囚天牢。待遣人边廷体访,果真反了,斩犹未迟。六郎听得大惊,思忖父死狼牙,母囚牢狱,致使我有家难奔,冤屈如此。遂悄悄入城,不敢入无佞府去,只在酒馆安歇,不在话下。
却说萧挞懒屡奏萧后发兵取宋基业。萧后遂欲出旨遣将南下,忽贺驴儿曰:“大宋国中,武臣策士,车载斗量,岂一战得捷,便谓中国可图?臣窃料之,殆有不可。但臣有一计,能使娘娘驾坐汴梁,而宋人无术可救。”萧后曰:“卿是那条计策,若此之妙?”贺驴儿曰:“臣假扮南人,投入汴京,凭着一生学力,定要进身侍立宋君之侧。俟其国中略有衅隙可攻,即传信来报,然后娘娘兴兵南下,始保万全无失,而中原唾手可得。”萧后喜曰:“倘若功成,我定裂土分茅。但恐后难认汝。”于是心生一计,遂向左脚心刺贺驴儿三个珠砂红字为记。又问曰:“卿去改换甚名?”贺驴儿曰:“改名王钦,字招吉。”太后遂亲赐酒三杯。驴儿饮罢,拜辞,即日起行,望雄州而进。贺驴儿,乃左贤王贺鲁达嫡子也。
却说六郎闷闷无聊,从步闲行,啸口歌曰:
仰观夭苍苍,俯察地茫茫。天地亦何极,人命如朝霜。
灵椿狼牙殒,萱花缧线伤。夜夜吐哀音,涕泪沾我裳。
奸贼肆毒害,呈嗟痛惜惶。佞头饮上方,黄泉耿幽光。
慈鸟反哺心,悲思结衷肠。圆景淡无光,浮云惨不扬。
谁走告天子,为我作主张。
歌罢,见前面一人亦在吟诗云:
昂昂挟策向京畿,准拟高车耀乡间。
剥落文章空满腹,漂零何日是归期。
六郎见其人,生得十分俊雅,头戴儒巾,身穿罗衣,腰系丝绦。六郎揖而问目:“先生何处人氏?有甚愁思行歌于市?”其人答曰:“小生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