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僧道作此功德,不知可消此冤愆否?”志公道:“陛下以此而求解脱,未消旧愆而新愆又增矣。”梁主听了大惊,忙问道:“这是为何?”志公道:“亲莫亲于夫妇。今郗后之求陛下,陛下为他解释冤愆,以夫妇之好也。今遍令寺僧启建法事,伤财动众,倍受苦恼,焉能为陛下减愆?况此经文套语陈言,止不过使人戒律戒心,引入正路。事不相关,言不切当,安可死人之罪,消人之灾?如陛下必欲救援郗后,须采集经典,亲抒睿思,言言切当,顶礼求佛慈悲,方可赎郗后之恶业。若只如此邀福,恐不能也。乞陛下敕收回成命,罢此坛场。如我言,则孽可消而罪可减矣。”梁主一时听了豁然大悟道:“顷闻吾师妙谛,一如甘露。不知肯为朕共作此善事否?”志公道:“我佛照尽众僧,方成佛道。固所愿也。”梁主见志公应允,十分欢喜,遂同志公回朝。梁主在路上因对众臣子笑说道:
文王载姜尚,朕今携志公。
其中玄妙理,所见实非同。
诸臣听了,甚是称善。梁主遂请志公在净居殿中收拾法坛,便一面下诏停止各处坛场,不复追荐。遂与志公日日商量解脱郗后之孽。志公说道:“大藏真经无如长干寺中具备,乞陛下传旨,取入内庭选择。”梁主即着内侍传旨取来。志公与梁主日日构思,斟酌精义,半年之内著成十卷真经,名为《宝忏》,传于后世,追溯其源遂加称《梁皇宝忏》。梁主因大喜道:“此忏乃发大地之精华,泄阴阳之妙用,灭罪消愆,引证西方,无过于此矣。只不知吾师如何拜礼?”志公道:“佛家原以清净至诚,顶礼哀求尽心,礼拜亦非独力而成。乞选有戒行僧四十九员,熟悉此忏。然后共襄盛事,以作百日道场。”梁主道:“既是如此,乞吾师作速为朕料理,启建功德可也。”志公应允,遂作了四十九张请启,上到荆门,下至闽浙,连夜着人去请。且按下不题。
却说当时齐和帝宝融,被梁主遣了郑伯禽赐以生金。宝融再三恳求郑伯禽道:“饮醇醪足矣。”郑伯禽一时不便动手,遂进火酒数斤。宝融见酒低头垂泪道:“朕不负人,人何负我?情何惨也!”大恨数声,因取过巨碗连吃数碗,吃一碗哭一回齐氏祖宗,叫一声皇天后土。既而饮醉如泥,郑伯禽疾忙动手勒杀之。宝融死去,一灵不昧,怨气冲天,不一时到了阴司。宝融低头满眼含泪而走,走了半晌,忽见了一所大殿,宝融拭泪,只见宫殿宽敞,两旁士卒列满。再抬头一看,只见扁额上四个大金字是“阴曹地府”。宝融见了满心欢喜道:“原来是阎君的所在。我今被杀,死得不明,须进去哭诉一番,少不得阎君为我作主。”遂一径直入。两旁鬼卒见是一个人主,只因他是屈死鬼魂,又无勾死鬼、无常鬼来通报,故此宝融直上殿来。恰好十王正在殿上检查人间善恶,早有值殿鬼卒看见,连忙跪禀道:“外面来了一位帝王。”十王看见连忙下来迎请施礼道:“阴曹并不曾遣人拘摄,不知贤王何事到此?”因而坐下。
宝融见问,禁不住扑簌簌流泪说道:“昔日齐宝卷在位荒淫无道,自取灭亡,死有余辜,谅列位自然细知矣。我宝融因见苍生涂炭,齐民倒悬,故在江陵称帝,实欲剪乱救民,遂授了萧衍兵权,使他早靖建康,加功进爵。不期他竟篡杀,自立为帝。我亦甘心相让。谁知萧衍心怀恶毒,使人迎我早入建康正位,我感他忠诚不二,遂欣然就道,不意萧衍遣设重兵屯于江面逼我让位,就封我姑孰为王。我自知才非勘乱,不足为人民主,让之亦所甘心。不意才到姑孰萧衍遣人弑杀。今死则已矣,独念我在位以来,并无大过,被萧衍屈害,情实无辜。久闻地府无私,敢求列位大王拘萧衍之魂,与我对理,方知谁屈谁伸。若留此不忠不义为民间之主宰,诚恐贼戕害众生,阴曹无法矣。”十位阎君听了宝融之言,一时俱各不平,即问执笔崔判官道:“你可查萧衍如何,德行如何,寿算如何,可来奏知,以便处分。”崔判官领命,遂细细一查,便将萧衍始末缘由一一奏明。十王听了大惊道:“善哉,善哉!萧衍根行非凡,西方佛果,今来下界,是乘杀运而为帝王,喜他不昧前因,欲完他大事因缘,异日广扬佛教,流传中国,其功甚大。况且生死簿上亦不敢留名。他杀运一完即行善念。你今齐祚已终,梁运当新,天数已定,贤王不必怨恨于他。然你自报应,亦自有日,分毫不爽。念你今生柔懦无罪,假汝手以屠戳苍生,天运循环,实非人意。阴司不便久留,速降人间,完你二人一番公案。”说罢遂唤过降生婆近前分付道:“你可领他去到朔方侯氏降生,不可违误,以拂天意。”齐宝融见十王说出萧衍始末,又说有报应在后,又叫他托生,便欢欢喜喜拜辞十王,就同降生婆而去。后人见此一段因果,有诗道:
古今报应原非爽,大事因缘也不差。
若不一拳还一脚,如何无故结冤家。
此是梁天监二年事也。且说北魏地雁门关上有一卒,姓侯名标。这侯标年近五十,同妻文氏并无生育。侯标虽是个军卒,却存心仁厚,每随主将征战,他在沙场上见人尸骸暴露,他心中不忍,即掘土掩埋。若攻破城邑,不掳财物,不淫妇女。他若所到之家,便尽力保全,使人无惊恐。如此多年,魏军中俱称侯标为侯善人。这侯标妻子文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