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书斋,殊觉花枝笑人。今闻得建康郊外梅花正放,弱柳新莺,三春美景,弟意欲邀仁兄同去游览一番,亦是人生之乐事,不识仁兄亦有此兴否?”萧顺之听了,因想道:“我近日正然积闷,就同他去一游,也觉快心。”因说道:“寻花同柳,正吾辈之事,为何不去。”即叫萧用:“你进去对主母说,我要同曹老爷去建康看花,可备铺盖饮食之类。”曹近野道:“这不必吾兄费心,小弟俱备停当,只要同兄到小庄就行了。”萧顺之道:“怎劳如此费心,只得要叨扰了。”二人遂起身出门,带了萧用,缓步而来,正是:
春游最喜二三月,清赏尤宜一两人。
茶灶酒炉随坐卧,沐浴风景又重新。
二人不一时走到,曹近野迎入书房,同吃了便饭。早见曹家小厮挑着一担食物行李,二人下了小舟,竟望建康而来,不题。
且说这建摩,离城十里之外,有一地方叫做土山,是当时谢安流寓建康时,他虽住居在乌衣巷口,却又在这土山上盖起樓馆,栽植竹木花草,甚是工巧。谢安闲暇,便带领姬妾以及子侄之辈,来此游赏,实一胜地。后来谢安没了,风景犹存,每遇春天,游人不绝,因此左右居民家家户户,尽种些奇异花草,以供游人赏玩,或挑入城中卖钱度日,以此为业。又取名叫做百花坞,是建康第一个行乐之场。此时正在二月间,梅花大放,周围有十数余里,游人无日不有,市口做买做卖,茶坊酒馆,或挟妓看花,或邀朋题赋,真是笙歌彻夜,畅饮通宵,无所不至。
且说这日,有个公子姓江名豹,他父亲现在朝中为尚书令,位尊权重,人人畏惧。这公子威福自专,遂结交了一班豪奢公子,同声共气,各处浪游。此时闻得百花坞梅花茂盛,遂邀了众人,带领许多仆从,各擎鹰架犬,骏马雕鞍,又分付从人先去只拣有花有景的所在,设席备酒等候。他们一路缓行,竟望百花坞而来。才到村口,早有管家走来迎接,说道:“小的们已拣了一处,在东首欣赏苑中备酒伺侯了。”
众公子听了,遂一哄入村,到了苑门前,各人下马,进入苑中。只见花飞柳舞,满苑幽香,十分有景,遂走上亭来,随意坐下。酒家晓得俱是有名的公子,不敢怠慢,忙忙搬上酒肴,众公子狼餐虎咽吃了一会,忽见四个青衣手拿丝弦箫管走上亭来,又见后面跟着两个艳妆女子,从花下飘飘冉冉而来。众公子看见大喜,道:“有趣有趣,韵事韵事。”遂让二妓者坐下,四个青衣立在两旁,吹唱起来。二妓者轮流送酒,又与众公子猜枚行令,抓打肉麻,无所不为。大家吃得酣然,众公子说道:“我们原为看花而来,若只在此一味吃酒,有何趣味,可往各处遍观一番,方得尽兴。”大家说道:“有理有理。”遂一齐起身,走出苑中去观看不题。
且说萧顺之、曹近野二人,这日也到了百花坞中,见这一带长堤中,虬枝老干,玉色芳芬,见柳色黄金,梨花白雪,二人携手从花中转折,而一派幽香沁人心骨。或在花下品题,或向壁边留咏,两人游了半日,甚觉有些乐意,动了饮兴。曹近野遂分付管家,去捡了一个精致幽僻的座儿,请二人入来坐下,家人取出自备的佳肴摆在桌上,只叫酒保送好酒来,记数算帐便了。那酒保看见二人不像是个大老官,也就不十分来殷勤服侍,只送酒来罢了。他二人也不猜枚,也不行令,只看那些游人济济,士女纷纷,都只向那花底之下叫笑一番。狂欢一阵,便和哄着去了。萧顺之因笑说道:“俗人春兴,往往皆然。”曹近野亦笑说道:“知觉如斯耳。”且按下他二人饮酒不题。
却说那些众公子走出苑中,各带着三分酒意,个个歪斜,在街上横行直撞,全无礼貌。先出巷口,只见一个小园之中,忽透出美人的莺声燕语。江公子遂轻步向前窃看,却见是几个美色女子在园中斗百草戏耍。他便用手招众公子也来偷看,便不觉魂飞天外,因走在一边说道:“适才这两个妓者虽百般动人,终觉是脂粉油腔,不足取重。怎如这一起美人,天然国色,妩媚自如。怎能够设法他来陪我们吃得一杯酒儿,便快活杀了。”那江家一个小厮说道:“这个何难,公子若要他来陪酒,是极容易的事,何消费心。”众公子道:“他是良家,如何肯来陪我们吃酒?”那小厮说道:“我看这些女人无非是村庄妇女,胆小怕事。列位公子只消多着几个大叔公叫他来见公子,公子叫他陪酒,他敢有不陪之理,他见公子这样风流,就不肯也肯了。”众公子道:“他家父母知道,岂不惹出事来?”那小斯道:“有甚么事,他父母只不过乡村小民,以公子之势力,他们要保守身家,往往结交势利,即出妻献子亦常有之,今又非强奸,只不过饮酒陶情作乐而已,酒完送去,还他就是了。”众公子听了,拍手大喜道:“说得通,说得通。”即叫众位家人:“赶进园中与我抢了这几个女子来,着实有赏。”众家人见公子分付,无不尽心,遂一齐赶进园中而来。那几个女子正在园中斗比花草,在高兴之际,忽听见墙外笑声,又见有人走进园中,有两个老成的看见色势来得不好,遂闪身走进屋中躲避,只遗下三个少年女子还在那里赌斗输赢,竟不看见有人进园。及听见脚步声响,方才抬起头看,众家人已抢到面前,不由分说,扯了三个女子就走,竟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