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猛省可也。”因说道:“慈悲无处不慈悲,但为人消释,终属小乘。陛下既发此心,亦无不可。”梁主见他许云,不胜大喜,即着法圆、朗照“请云光为法师,施演妙法,以慰朕怀。”二人见梁主旨意,着他为法师,便不敢不遵,只得搀扶他下了禅床,云光方合掌朝梁主打了一个问讯。梁主问道:“吾师既能为朕说法,不知是如何作用?”云光道:“佛门清净,当无垢无为。我今只欲一高土岗,令人备下台桌,待贫僧说法就是了。”梁主听了,即着住持去料理。
到了次日,众僧便迎请云光到了南土岗上去说法。一路上不用法器,众僧只默念阿弥陀佛,梁主也摆驾同来。来到土岗之上,已摆得宝鼎金炉,沉檀速降,缕缕香烟不绝。只见云光上了高坐,也不叫众僧念佛,也不叫阇黎吹打,竟双手搭膝趺坐,闭目不动。此时山前山后,以及朱雀门外,这些善男信女,听见皇帝请了一位高僧到土岗上来说法,遂一阵阵的走来。也有观看的,也有听讲的,何止千万。只见这云光在台上观想了半晌,然后开言向大众宣了一卷心经。你道他讲什么,他说的是:
心即是佛,无佛非心;佛即是心,无心非佛。才说有心,便应有佛;若言无佛,除是无心。心既具于身中,则佛不在外;若万妙皆佛之灵,则一切为心所造。 故心一动而佛之光明尽见,心一净而佛之声色皆空;心一喜而佛之人大踊跃,心一怒而佛之神鬼生嗔;心一衰而佛之慈悲具足,心一乐而佛之欢喜无边。若思见佛,须要明心。倘或迷心,自难成佛。
咦!人人有佛不自知,却向骷髅去剥皮,到得抽身寻旧路,谁知已是点灯时。
这云光讲得精微洞彻,奥妙无穷。正讲之间,只见浮云散尽,红日当天。忽然一阵微风,缤缤纷纷,罪霏扬扬,半空中早落下或红或黄,或青或紫的五色的一天花雨来。异香满山,奇芬扑鼻,落得满山满地,如锦绣一般。观看之人,无不称奇道异,俱赞道:“这位法师讲经入妙,感动上天,降下这等祥瑞,真是古今希有。”不一时,老老幼幼俱罗拜于山前,齐称活佛。梁主见了大喜大快。众和尚及僧纲住持见云光有如此法力,方吐舌相看,到梁主面前奏道:“自有史以来,虽闻有天花乱坠之名,却未曾实见有如此之直切者也。此乃陛下至诚感恪,故上苍献瑞也。”梁主听了大喜,遂传旨将此山称为雨花台。不一时,云光法师讲完归到本寺,遂日日讲经,夜夜施食。这番光景方比前大不相同。后人见此,有诗道:
有彩衔云方结霞,若无妙义莫拈花。
可怜聋聩惊聋聩,恨杀西方老释迦。
云光每在施食之际,即请梁主观看。梁主曾看到,夜深之时虽有左右百官近侍罗列于旁,他只觉得昏昏迷迷,若梦若醒之中,隐隐见这些孤魂幽鬼在于黑暗之中来往奔走,或是悲啼,或是哀叫,都赶到梁主面前,若有所诉。梁主见了一时惊慌欲避,忽被云光在台上洒动甘露法水解散,众鬼俱欢喜而去。梁主醒来,不胜惊骇,方信云光有此法力。梁主再问旁人,俱说不曾看见。梁主因此愈敬云光。到了次日,梁主召见云光说道:“朕今仗此三宝佛力,又得吾师忏悔,足可灭罪消愆矣。但觉心惕惕不安,何也?”云光合掌道:“善哉,善哉。使人忏悔不若仗己忏悔之有功,惕惕不安正陛下本来忏悔之善根也。愿陛下勿失此本来之善根,则人天幸甚。”梁主听了惊讶道:“若使朕自忏悔,除非朕自为缁流。朕以天子之尊,系苍生之望,而有是理乎?”云光道:“忏悔只在一心,岂必缁流。”梁主听了,方默然点首。正是:
机锋在言下,解悟在人心。
人心能解悟,方知机锋深。
梁主在寺中住数日,百官俱劝梁主还朝。梁主准奏,便登辇入宫。郗后接见说道:“陛下连日修斋辛苦,妾心不安。但不知这些僧众说法,能有益于国家兆姓不?”梁主因说道:“朕为天子,掌生杀之权,况国家多事,屡屡用兵,岂无枉死之人,受冤之鬼,成朕之愆尤。人苦不自知。今朕既自知矣,故仗此三宝:缁流、道场、功德,使朕有过而可消,有愆而可释,以作维新之化,岂不美哉。”遂将寺中如何讲经,如何说法,以后又有云光法师讲得甚是灵异,飞下一天雨花,以征祥瑞:“使朕不得不因而生敬信之心。”直说得委委曲曲,津津有味。郗后昕了只是掩口而笑。梁主见她笑得有因,遂问道:“御妻无故而笑,莫非笑朕言过其实么?”
郗后道:“妾焉敢笑陛下,独笑陛下不察,被奸僧哄瞒耳。妾闻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圣经也。圣经既如此说,则安有自负愆尤,而能借数卷佛经,几个愚僧,念念诵诵消灭之理?只不过妄想自迷耳,岂有实际。况帝王应运而兴,代天理物,戮诚有罪,以治世安民,乃功也,非罪也。何消忏悔?且忏悔者,祷于天也。此何等大事,岂容缁流请命,以异端之微言此而亵渎天听,又何如天子自祷之为亲切乎?若曰仗佛力,佛若有灵,岂能庇恶而夺上帝之权耶?况缁流之降,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口虽讲清讲净,而一味贪嗔,百般奸险。昔魏国代北有法秀之谋,冀州有大乘之变,已是前车,何陛下不鉴,犹思蹈其覆辙也?即雨花一事,亦幻术惑人耳,何奇之有?”梁主听了摇首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