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每年开同乐园一次,准官员妇女进去游玩。她母女两人,打扮得万分妖娆,到灯节时候,也进园去游玩,每日在街上招摇过市。太监们打听得她母女两人的来历,便也大着胆和赛昭君兜搭去;后来那班侍卫和店家伙计,都来和她戏嬲。她母女两人,不但不恼,反以为得意。赛昭君最爱打听宫中的事体,那太监侍卫们都赶着告诉她,说皇上如何风流,妃嫔如何美貌。说到动神的地方,大家捉搦玩弄一阵。那秋官娇憨跳掷,最是有趣,大家和她调笑,她从没有恼恨的;大家背后取她绰号,称她“小玩意儿”。
有一天,赛昭君和太监在酒楼中闲谈,说道:“皇上的面,俺虽见过几次,但总在街心里不曾看得亲切,且不能和皇上对面讲话儿,倘得和皇上对面讲一句话儿,或是同坐着吃一杯酒儿,便是一生荣幸的事体了。”那秋官也接着说道:“皇上长得好一部三绺胡子,俺倘能摸一摸,也是十分荣耀的了。”那太监们听了,说道:“这也不难。待皇上来时,我们替你报告上去;奏明你母女二人如何美貌、皇上必当召见。”内中又有一个太监说道:“说虽如此,那皇上到园中来,是没有一定的时候;也许一日来过几次,也许三五天来一次,你母女既要见皇上,须得住在园中候驾。但是园中每天房饭吃用,很要费钱的,如何是好?”那赛昭君又有一种脾气,她仗着丈夫有钱,有谁说她拿不出钱,她便生气。如今听太监说了这句话,她便不生气,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扣钱庄折子来,向桌子上一掷。说道:
“花几个钱,算得什么!这扣折子,你们拿着,俺两人在园中住上十天,怎么样?”太监见了钱折,早眉花眼笑,忙收拾锦绣的床铺,精美的食物,供养她母女两人。赛昭君住在园子里,和那班侍卫谑浪戏嬲,什么丑样儿都做出来;那秋官到底是女孩儿,还不敢怎样放荡。赛昭君住在园里,一天又一天,不觉到了第五天上;这时早已是上灯时候,忽然那班太监慌慌张张地进来,说道:“万岁爷来了,快接驾去!”赛昭君忙拉着秋官出去。只见一个高大男子,脸上长着三溜胡子;大模大样地走进屋子来。后面跟着许多侍卫们。那男子坐下,一回头叫大家出去,侍卫们一齐退出去了。店小二送上酒菜来,那男子吃了几杯酒,才向那母女两人招手儿。赛昭君和秋官走近身去坐下。男子问:“你俩是什么人?”赛昭君回说:“是姊妹两人。为奸人所卖,误落窑子里。”这几句话,是太监教导她的。那男人慢慢的酒醉了,便拉着她母女两人,百般猥弄,秋官被这男人破了身。赛昭君认做他是皇上,便放出迷人的本领来,出奇的媚惑他,直到深夜才去。这样接连三夜,到第四夜,赏出许多大内的珍宝玩器来。那男子也就不来了。
母女二人正打算回家去了。看了那钱折上,已支去了八万多两银子,不觉吓了一大跳;急问时,太监说:“这里面的食物住宿原是很贵的。”她也无可奈何,满想把皇帝赏她的珍宝,拿出去卖钱;补满折子上的亏空;谁知把那珠宝拿出去一估价,原来都是假的。后来,那侍郎发觉了这笔钱,查问时,赛昭君推说:“是替老爷谋缺分化去的。曾去求了某福晋去转求某王爷,在王爷家,亲自见到万岁爷;万岁爷又如何亲口答应她,给老爷好缺分,叫老爷耐心守着。”一派花言巧语,说得个侍郎无可奈何。从此这庄侍郎常露出穷相来。
侍郎有一个兄弟,家中称他四爷;见哥哥娶了一个窑姐儿在家里,心里已经不舒服了。后来不知怎么,她嫂子和侄女儿在同乐园里的事体,被他们打听出来了;便写了状纸,告到京兆尹衙门里。那京兆尹见告的是皇帝,吓得他不敢受理。这事件却传到都老爷的耳朵里,有一个姓江的御史,听得了,也不问他三七二十一,拉起来就是一本,奏明皇上。说:太监不该炫色攫金,罪在不赦。皇帝看了这奏本,十分诧异,便悄悄把和珅传进宫来,着他承审这桩案件。和珅领了旨意,立时把那谎骗的太监捉来,一面又把赛昭君母女两人传到案下,邀集满汉军机大臣,和京兆尹当堂会审。那赛昭君一一招认出来,说皇上如何奸污她,如何把假珠宝哄骗她,那听审的大臣,听她供出皇上来,吓得他们脸上一齐变了颜色;和珅急忙把赛昭君拉下堂去,那赛昭君还是满嘴的嚷着皇上奸淫命妇,那秋官却也哭得和泪人儿一般。
和珅和众大臣商量,要定赛昭君一个反坐的罪,一面却把那太监杀死了灭口;又定那庄侍郎一个教唆的罪。独有刘统勋说:“这事不可孟浪。俺们先入奏去,看皇上神色如何;倘这案情是真的,便当偿还这侍郎的银两,定太监一个充军的罪。倘这案件没有皇上的事,便该拿太监正法,把太监的家产抵给侍郎;另由御史弹劾这侍郎治家不严的罪。”和珅一时打不定主意,刘统勋便独自进宫去奏闻;皇上听说有人告他奸淫命妇,便传谕说:“朕之不德,十数年来固多物议,但亦未敢为伤风败俗之行;今庄氏母女一案,着满汉军机,秉公审理,务期水落石出,切勿有所顾忌。”刘统勋得了这个圣旨便把那太监用刑审问,这太监熬刑不过,便招认说:只因贪图她母女多财,便拿一个假皇帝去哄她。又问:假皇帝是什么人?供说:是外城西大街驴马坊的掌柜。当堂出签,把那掌柜提来一审便服。刘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