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捧着花果,丢向台上去,齐声说:“皇太后赏老莱子花果。”那皇帝在台上,也便跪下来谢赏。皇帝下台来,那班亲王贝勒,也都高兴起来。他们终年在家里没有事做,这唱戏的玩意,原是他们的拿手。便个个拣自己得意的戏目登台演唱去。有的扮演关云长挂印封金的故事,有的演尧舜让位的故事,一出演完,又是一出。台上的做得出神,台下的也看得出神。
在这个时候,道光帝却跑到温柔乡里去了。原来皇上扮戏的时候,穆相国便派一个领班的姑娘,名叫蕊香的,服侍皇上穿戴装扮的事体。讲到这个蕊香的容貌,在戏班子里要算得一个顶尖儿的了。那蕊香一边侍候着皇上,一边却放出十分迷人的手段来,在皇帝跟前,有意无意的卖弄风骚,把个一肚子道学气的道光皇帝,引得心痒痒的,深深的跌入迷魂阵儿去了。直到皇上演过了戏,退进台房去,那蕊香也跟了进来,服侍皇上脱去戏衣,换上袍褂,又服侍他洗过脸,梳过辫子,便倒了一杯香茶,去献在皇上手里,蕊香满屋子走着,那皇帝的眼珠总跟着蕊香的脚跟,蕊香的一双脚,长得又瘦又小,红菱子似的一双鞋。走一步也可人意。如今见他走近身来,皇帝再也忍耐不住了,便伸手拉着蕊香,两人并肩坐下,咕咕哝哝地说起话来,外面戏越做得热闹,他俩人话越说越近。说到后来,皇帝实在丢不下这蕊香,蕊香也愿进宫去服侍皇帝,皇帝便把穆相国唤进密室,把意思对他说了。穆彰阿满口答应,皇帝快活极了,当时无可赏赐,便把自己颈上挂着的一串正朝珠除下来,赏给他。穆彰阿忙跪下谢恩。一转身,袖着朝珠出去了。
当时皇帝便把这蕊香接进宫去,在蕊珠宫内召幸了。一连六晚皇上召幸,不曾换过第二人。那班妃嫔,不见皇上召幸,个个心中狐疑。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皇上另有新宠,却把她们忘了,也无可奈何,只得在背地里怨恨着罢了。内中只有一个兰嫔,她原长的比别的妃嫔俊些,又是皇帝宠爱的,她知道皇上爱上了别人,不觉一股酸气,从脚后跟直冲上顶门。她便化了许多银钱,买通了太监。那晚,皇帝吩咐抬轿的太监,抬到月华宫里去。原来这时蕊香,已封了妃子,住在月华宫里。那抬轿的太监,得了兰嫔的好处,故意走错路,把皇帝抬到钟粹宫里来。
这钟粹宫,原是兰嫔住着的,她见皇上临幸,便忙出来迎接。皇帝见了兰嫔,心中明知道走错了,但是这兰嫔也是他心爱的,便也将错就错地住下了。谁知这兰嫔却恃宠而骄,她见了皇帝,不但不肯低声下气,反噘着一张小嘴,唠唠叨叨的抱怨皇上不该丢了她六七天不召幸。道光帝起初并不恼恨,后来听她唠叨不休,心中便有几分气,那兰嫔也不伺候皇上的茶水,只冷冷地在一旁站着。皇上到这时,觉得没趣极了,只好低着头去看带进宫来的奏章。从酉时直看到亥时,兰嫔也不服侍皇上睡觉。这时皇上正看着一本两广总督奏报广西匪乱的重要奏折,那兰嫔在一旁守得不耐烦了,便上去把这本奏折抢在手里,皇上正要去夺时,只听得嗤嗤几声响,那本奏折,被她扯成几十条纸条儿,丢在地下,把两脚在上面乱踏。
到这时,皇上忍不住大怒起来。一言不发,一甩手走出宫去,跨上轿,回到西书房来,依旧把蕊香召幸。一面把一个姓王的值班侍卫传来,给他一柄宝刀,唤一个内监领着,到钟粹宫第八号屋子里,把兰嫔的头割下来。那姓王的听了,心中又害怕,又诧异,但是皇上的旨意,不能违背。只得捧着宝刀,赴到钟粹宫来。那兰嫔正因皇帝去了,在那里悲悲切切的哭,后来听太监传话,皇上有旨意,取兰嫔的脑袋。一句话,把兰嫔吓怔了,更加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钟粹宫里各嫔娥,都被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赶到屋子里来看她。那太监一连催逼着她快梳妆起来。旁边的宫女,便帮着她梳头洗脸,换上吉服,扶着她叩头,谢过恩。那兰嫔的眼泪,好似泉水一般的直涌着。诸事舒齐了,那王侍卫上来,擎着佩刀,喀嚓一声,向兰嫔的粉颈上斩下去,血淋淋的拿了一个人头,出宫复命去了。从此以后,那蕊香天天受着皇上召幸,谁也不敢在背地里说一句怨恨的话,深怕因此得祸。
嫔妃被杀,却触恼了皇后娘娘。这位皇后,原长得十分俊俏,道光帝起初把她升做皇后的时候,夫妻之间,十分恩爱,但是皇后仗着自己美貌,她对待皇帝却十分严峻。这皇帝因爱而宠,因宠而惧;他见了皇后,十分害怕,因害怕而疏淡。自从即皇帝位以后,和皇后终年不常见面,自己做的事体,常常瞒着皇后。那皇后因皇帝疏远她,常常和那班妃嫔亲近,心中不免有了醋意,只因自己做了皇后,不便因床第之事,和皇帝寻闹。但皇帝在外面一举一动,她在暗地里却打听得明明白白。如今听说因宠爱一个蕊香,便杀死一个宫嫔,便亲自出宫来,见皇帝,切切实实的劝谏了一番,说:“陛下当以国事为重,不当迷于色欲,误国家大事,尤不当在宫中轻启杀戮,违天地之和气。”几句话,说得又正绝,又大方。
皇帝原是见了皇后害怕的,当下便是是的应着,再三劝着皇后回宫去。但是,皇帝心下实在舍不得蕊香,看皇后一转背,他立刻又去把蕊香传来陪伴着,到了夜里,依旧把她召幸了。一连又是三夜,他两人终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