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台下珠围翠绕。文武官员一律回避着,独有这峒元道土在脂粉队里,如穿花蝴蝶似的,跑来跑去,承迎着皇太后的色笑。这一场戏,直看到日落西山,皇太后才摆驾回宫。那班女眷们正看得出神,听说太后要回宫去了,大家只得依依不舍的个个出门上车,跟着太后进城去。
这里留下那班大臣们,峒元道士便把那王爷大臣们邀进正厅去坐。那班大臣们都和峒元道士好,大家称兄道弟的喝酒听戏。有许多戏子原认识那班王爷大臣们的,唱完了戏,个个打扮着下台来,坐在大人们身后;那班大人们见了戏子,越发乐得忘形,个个搂着小戏子狂呼痛饮起来。这一场酒直喝得黄昏人静,才个个打着灯笼坐车进城去。隔了几天,峒元道士进宫去谢恩,皇太后留着他在宫中一连住了几宵。峒元道土讲些练气打坐的功夫,又教着皇太后练“八段锦”功夫,说每日在起床之前练习一套功,能延年益寿。皇太后听信他的话,从此便认真练习起来。后来便习惯了,随便在什么地方,总须练过一套八段锦才肯起身,这功夫直到老也不间断的。因此,慈禧太后的身体日见丰美,到老也不衰败。这都是后话。
且说这峒元道士得了皇太后的欢心,常常宣他进宫去赐座,奏对道术,从早谈到晚也不厌倦。有许多王公大臣,见他得了势,便轮流着请他进府去置酒高会;喝酒喝到高兴头里,便把自己的夫人福晋格格小姐们唤出来,拜峒元道士做师父。这个风气一开,京城里有许多官家眷属,都抢着拜在峒元道士门下做一个女弟子,算是十分荣耀的事。那做女弟子的都有蛰仪,多则上万,少也数千。银钱以外,还送着各种绣货,有绣一件道袍的,也有绣一件鹤氅的,也有绣佛着幢幡的。那官阶小些,或贽见礼少些的,硬把自己妻女凑去拜他,还不在他眼睛里呢。有许多王爷求着要和他换帖,峒元道士还推三阻四的不肯。他只和李莲英拜把称弟兄,为的是结下这个交情,彼此在太后跟前可以互相说着好话。
又因这一年正月十五日,太后亲到白云观中拈过香,从此每年正月十五这一天,便有京城里文武官员到观中来拈香,皇太后皇上也必要下谕派一位王爷代行拈香。这一天,峒元道士备下戏酒,邀着王爷大臣们在观里热闹一天。从十五这一天起,便把庙门开放,任人进庙烧香,直开到二十五;在这十天里面,红男绿女进庙来烧香的,挤得水泄不通。京城里人称做“会神仙”。来会神仙的,不独是平民百姓,那京城里王爷的福晋,大臣的命妇,以及贵家的格格小姐,都打扮得花朵儿似的到庙里来会神仙。她们的会神仙,又与平常妇女不同;到了庙里,决不肯当日回府,必得要在庙中睡下一宵,真的去会神仙,名叫宿山。如此这班贵妇女,大半是峒元道士的女弟子;年轻的格格小姐们,又寄名给峒元道士做干女。因此那班贵妇、小姐见了道士,大家抢着把师父干爷嚷成一片。
峒元道士见女弟子、干女儿来了,便格外巴结,在庙里预备几十间精美房间,锦绣床帐,留她们女眷住下会会神仙去。内中有长得美貌的,越发留着多宿几宵。有许多官员想升官的,便托他妻女在这会神仙的时候求着师父干爷,给她自己的丈夫父亲在太后跟前说几句话,又拿整万,几十万银两交给峒元道士,托他上下打点;只须师父干爷一答应,那官儿在十天里面便可以往上升。那班官眷会得神仙的,便出来对同伴们夸耀着,只有几个年纪略大些的官太太,或是银钱不济事的,竟有几年会不到神仙的。
记得那年有一个杭州的吴侍郎,在京城里做了多年的穷京官,实在穷得过不下日子去,要走走门路,手头又苦于没有银钱。吴侍郎的妻子郁氏,是个头等美人,京城里一班官家眷属,人人都知道的。这一年也是正月十七这一天,郁氏到八王府中去拜年;那王爷的福晋正打扮着,要到白云观去会神仙。郁氏一时之兴,也跟着福晋同去。峒元道士一见了郁氏,忙问这位是谁家的太太?福晋便对他说是吴侍郎的夫人。郁氏的美名,峒元道人也是久慕的,如今见了她,如何肯放,当时便要收郁氏做干女,郁氏推说没有带贽仪。在峒元道土跟前做女弟子,或是做干女,多少总要献贽仪的;多则上万,少也要几千。况且这做干女儿,做女弟子的事体,都要那班官家女眷再三求着,峒元道士才肯答应。如今这峒元道士自己求着郁氏,要收她做干女儿,这是何等荣幸的事体!当时那福晋便在一旁怂恿着,叫郁氏快答应,师父一定有好处给你。后来,听郁氏说不曾带得贽仪,福晋忙着说:“我有!我有!”说着,忙掏出一张二千银元的庄票来,交给郁氏;郁氏转交给峒元道士。峒元道土摇着手,说:
“贫道看吴太太脸上有仙根,俺们结一个仙缘,不用贽仪的。”当晚郁氏便在白云观中会得了神仙,一连宿了三宵,跟着八王爷的福晋回家来。郁氏临走的时候,峒元道士还给她一张一万两银子的庄票,算是干爷的见面礼儿。一过了二十五,庙会收场,峒元道士受郁氏之托,便进宫去奏明太后,说吴侍郎如何清苦,求老佛爷赏他一个差使。这时太后正要下谕点放学差,在中国各省中要算广东学差的缺分最美的了,如今因峒元道士的说话,便放吴侍郎做了广东学差。那吴侍郎接了这个上谕,亲自跑到白云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