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儿站在他面前,不觉吓了一跳。便喘着气问道:“姑娘,可是布尔胡里村中的人么?”佛库伦听了,不好意思和他答话,便微微的点了一点头。乌拉特见了,便颤微微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佛库伦身边走来。佛库伦看了,认做他要来报仇,忙转身要逃去。那乌拉特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乌拉特受了重伤,如今被姑娘看见了,料想要逃也逃不脱身;姑娘你也不用回去惊动大众,我有一柄刀在这里,请姑娘把我的头割下来,拿回村去。一则也显了姑娘的功劳;二则我死在美人儿似的姑娘手里,也是甘心的。”他说着从怀里拔出一柄刀来,哐当一声丢在地下,他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倒了下来。
佛库伦听他话说得可怜,又见他扑倒在地面上,身子动也不动,一时倒也弄得她进退两难。候了半晌,佛库伦便忍不住上前去扶他起来。谁知那乌拉特伤口痛得早已晕绝过去,他那衣襟上血迹沾了一大块,那血水还是往外流个不住。不觉打动了佛库伦的慈悲心肠,便伸手插在他肋下,慢慢的把他的身子拖到水边。她屈着一条腿,把乌拉特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轻轻的把他衣襟解开,把自己的一方手绢蘸着水,替他洗去血迹;又扯下他一幅衣襟来,扎住伤口。这时乌拉特的脸迎着月光,越发觉得英俊动人;他的鼻息,直冲在佛库伦的粉腮儿上。佛库伦正在细细的打量他的面貌,忽听得他嘴里喊出一声“阿唷”来,乌拉特醒过来了。他睁开眼,见自己倒在美人儿怀里,不觉微微一笑。佛库伦羞得忙推开他的身子,一摔手要走去。谁知那只左手被他攥得死紧,任你如何挣扎,他总死捏住不放,不觉恼了这位美人,就地上拾起那柄刀来,向乌拉特的手臂上砍去;乌拉特却毫不畏惧,只是抬着脖子,不住嘴的说道:“几时再得和姑娘相见?好说说我感谢姑娘的心意。”佛库伦说道:“你要和我相见么,除非到真真庙里去!”她一句话说完,‘嗤’的笑了一声。一摔手,转身去得无影无踪了。
兰关雪拥,巫峡云封。布库里山东面有一座孤峰,壁立千仞,高插云霄。从布尔胡里村望去,好似骆驼颈子,昂头天外。村里人便唤它骆驼嘴。那骆驼嘴峰上,隐约望去,繬佛阁,好似有一座庙宇,村里的人每每要爬上峰去探望探望。苦得羊肠石壁,无可攀援;况又是终年积雪,无路可寻。一到春夏之交,有一股瀑布,从驼嘴直泻下来,长空匹练,直流湖底。山下面便是布尔胡里湖,到这时,水势澎湃,早把入山的路径没入水底里去了。一到秋天,四山云气,又迷住了桃源洞口。所以村里人虽想尽千方百计,终不得见庐山真面目。因此,这一座孤庙,总如海上仙山,可望而不可接,村里人便把这座庙宇称做真真庙。村里人有一句话:“你要相见么,除非到真真庙里去。”这是说不容易见面,和不容易到真真庙里去一般。佛库伦姑娘对乌拉特说这句话,只因和他是世代仇家,不容易见面的意思。
闲话少说,这时候又过了一个月。布尔胡里村上早又是四望一白,好似盘银世界一般。村坊里人农事早罢,便各个背着弓骑着马,向山之巅水之涯,做那打猎的营生。干木儿也带五七个大汉,天天到西山射雕去。有一天,他射得好大一头獐,肩在肩膀上,嘻嘻哈哈的笑着回来;恩库伦和佛库伦接着进去。一个眼错,她姊妹三人,在后院子里商量生烤獐肉下酒吃。干木儿一脚跨进院子去,那獐肉气味正熏得触鼻,便嚷道:“好香的肉味啊!”一眼见姊妹三人,正烤着火吃得热闹;干木儿便嚷道:“来来来!俺们大家来吃。莫给她姊妹们吃完了我们的!”一招手便来了十二三个,都是一家人,男女老小便团团围住大嚼起来。吃到一半,干木儿指着他三姑娘,笑说道:“小妮子!人小心肠乖,瞒着人悄悄吃这个,也不知我和你大哥,去打得这只獐来,多么的累赘呢!你们女孩子们,只知道图现成。”一句话,说得佛库伦不服气了,她把粉脖子一歪,哼了一声,说道:“女孩子便怎么样?爹爹莫看不起我们女儿。明天我和我姊姊上山去,照样捉一只来给爹爹看。”干木儿听了,也把脖子一侧,说道:“真的么?”佛库伦说道:“有什么不真!”干木儿说道:“拿手掌来!”佛库伦真的伸过手去,和他父亲打了手掌。顿时引得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都说明天看三姑娘捉一头大獐来呢!
俊犬快马,秃袖蛮靴。第二天一早,佛库伦悄悄的拉着她两位姊姊,出门打猎去。三匹桃花马,驮着三个美人儿,一溜烟上了东山。到得山坡上,各个跳下马来,每人牵着一条狗,东寻西觅。见那雪地上都是狼脚印子,恩库伦说道:“二位妹妹,我们须要小心些!这地方有大群的狼来过了,还留着爪印儿呢。我们要在一起,不要走散才好。”佛库伦一边答应着,一边只是低着头找寻。一回儿只见那头黑狗儿,仰着脖子叫了一声,飞也似的跑到那山冈子下面去,在壁脚上一个洞口,用它的前爪乱爬乱抓。佛库伦跟在它后面,知道洞里面有野兽躲着,忙向她两个姊姊招手儿。正库伦和恩库伦见了,便悄悄的走上去。见壁子下面有三个洞,西面一个洞大些。忙把腰上挂着的网子拿下来,罩住了洞口,对着那小洞里放了一鸟枪。突然有六七头灰色野兔,跳出洞外来,一霎时被网子网住了,左冲右突,总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