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局里住下。这时有一个宋牧仲,也做过江苏抚台,这时告老住在苏州地方,皇帝忽然想起他,便把他唤进行宫闲谈解闷。第二天,又打发内监送活羊四只,糟鸡八只,糟麓尾八个,鹿肉干二十四包,鱼干四包给宋牧仲;又传旨传他煮豆腐的法子,准宋牧仲照法煮吃,给有年纪人后半世的享用。
第二天,巡抚去请安,里面传谕出来,说圣躬不适,一切臣工免见。这原是推脱的说话,其实皇帝早已带了侍卫们,悄悄的雇了一条船,到各处乡镇上游玩去了。有一天船划到华亭县城里,在七里桥下停泊。皇帝走上岸来,见桥边一家酒肆,一个小二官站在柜台旁。皇帝踱进店去,店小二上来招呼,皇帝打了三角酒,独自饮着。看看酒堂内十分清静,皇帝便把小二唤来和他闲谈起来。皇帝问道:“你辛苦一天,有多少工钱?”那小二说道:“我们工钱是很微的,全靠卖酒下来分几个小帐。讲到每天的小帐,原也不少,无奈自从金大老爷到任以来,到各家店铺收捐,把我们这一份小帐也捐去了。我们靠几个呆工钱,如何度日?”说着不禁叹了一口气。皇帝听了,低着头半晌不说话,忽然问道:“你们这县城可有别个比县官大的官员?”那小二道:“这几天因听说万岁爷要到这里来,省城里派了一位提督大人,带兵在这里保护。”皇帝听了,便向小二要过纸笔来,写上几个字,盖上一颗小印,外面加上封套。把小二唤进来说:“把这信送进提督衙门去。提督是我的好朋友,这封信送去,准把你们的铺捐免了。”小二听了,如何敢去?后来还是掌柜的替他送去的。
掌柜的走到提督衙门口,有许多差役见是平常信,便向门房里一丢,掌柜说那客人吩咐要立候回信,差役们不去理睬他。后来那掌柜的再三恳求,恰巧里面有一个二爷出来,差役便把这封信托他带进去给大人。停了一会,忽然里面三声炮响,开着正门,提督大人亲自出来,把掌柜的迎接进去,把两旁的差役看呆了。只见那提督在大堂上点起香烛,把那一封信供在上面,对它行过三跪九叩首礼。转身来又向那掌柜的作了三个揖。慌得那掌柜的跪下来还礼不迭。停了一会,提督打发人把华亭县唤来。那华亭县不知什么事体,连忙穿着顶帽,坐着轿子赶来。那提督一见了金知县,立刻把脸色沉下来,喝一声跪下听旨。慌得那知县爬在地下,动也不敢动。提督上去把那封信打开来念道:“华亭令金雨民掊克渎货,民不堪命,着提臣锁拿候旨严办。”那县官听了,吓得脸如土色。便有差役上去替他除去顶戴。套上锁链,推进牢监去关着。一面吩咐打轿,自己坐着官轿,那掌柜的也坐着轿子,飞也似的赶到七里桥地方,走进酒店去一看,那皇帝早已下船去得无影无踪了。提督忙传令各处炮船赶上,前去保护。但是皇帝坐的是小划船,那炮船在水面上找来找去,也不见皇帝的御舟,空扰乱一阵罢了。
这里皇帝回到苏州。那苏州官员才知道皇帝私行在外面,纷纷到行宫里请安。住了几天,皇帝起跸回京去。路过江宁地方,皇帝忽然想起江宁织造官曹寅,传谕曹寅接驾。曹寅把御驾接到织造衙门里去住着。曹寅是世代办理皇差的,皇帝拿他当亲臣世臣一般看待。他母亲孙氏,年轻时候也进宫去过的。这时皇帝和曹寅说说笑笑,好似一家人一般,又召孙氏觐见。她媳妇孙媳妇都出来见驾。皇帝赏赐很多,又写“萱瑞堂”三字赏给曹寅。曹寅家里花园很大,皇帝在花园里盘桓了几天,便起驾回北京去。
这时京里太子胤礽监国,倒也十分安静。胤礽是一个书呆子,终日埋头在书堆里,朝廷的事体听那班大臣亲王贝勒们料理。唯有四皇子胤祯见父皇不在京里,越是无法无天。这一日,太子偶然到南苑去打猎,忽见远远的一队骑马的侍卫从南面跑来,簇拥着一辆车儿。车子前面仪仗很多,还有许多喇嘛拿着法器在前面领路。太子错认是皇帝回来了,忙抢上去迎接时,原来车里坐的是四皇子胤祯。胤礽是心下大不舒服,只因碍于弟兄情面,便避在一旁让他车马过去。待到皇帝回来,太子见了父皇,第一件事便奏称四皇子冒用皇帝的仪仗,实是不法。康熙听了,十分生气,派人把他的仪仗没收,又把胤祯唤进宫来,当面训斥了一场。因此胤祯心中越发愤恨,他回家去,收拾行李,带了几个拳师,步行走出京城,向西南走去。他和手下人说定,沿路只许步行,不许坐车骑马,一来借此熬炼筋骨,二来沿路也可以找寻英雄好汉。
话说胤祯走到嵩山脚下,住在客店里。天色已晚,手下一班侍卫拳师,都趁着月色在廊下坐着说闲话。胤祯一个人闷得慌,便悄悄地溜出客店去。店东面有一座松林,月光照着,分外阴沉。胤祯负着手踱到林子里面去,耳中只听得呼呼的响。再绕过去看时,只见林子东面一方空地上有一个和尚,手里拿着禅杖,对着月光上下舞动着。胤祯看得手痒,便拔出腰刀,三脚两步,抢进圈子去,和他对舞起来。那和尚看有人和他对舞,手中的禅杖便舞得和灵蛇一般。胤祯打了半天,休想近得他身,看了自己的刀法,慢慢地慌乱起来;那根禅杖逼着自己,一步紧一步。胤祯心知这和尚不是等闲之辈。正想着,只见那根禅杖好似泰山压顶一般,直劈下来,胤祯忙跪在地下,嘴里喊着:“师父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