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总镇旧署,未损一草一木。官绅眷属至此,靠着夫人,希图苟免。
夫人叫余氏妥为招待。这班未叛的部下说:“夫人勿死,我辈受思深重,誓御外敌以卫夫人。便是不敌死了,主将也见我辈的良心了。”那班已叛的部下,亦说:“夫人勿惊,我辈受恩深重,情急才叛,不与夫人相干。恐怕有外寇来惊动夫人,主将知道,怎样表明我辈的良心呢!”夫人料定这班叛兵,并非通同教众,要与国家为难,趁叛众求见的时候,启门出堂,只随着一个余氏。叛首数十人血臂淋沥,伏地痛哭,请送夫人出城。夫人道:“那个戕官杀人的,应该抵命,与汝等毫无关系。
只要擒首逆,绝妄念,主将申奏朝廷,还有一条生路呢!”叛首道:“我等都是誓同生死的,这却不能遵夫人命。我等已经整备舆马了。”夫人方要答话,后面官绅眷属,只听见一片哭声,说道:“夫人早行,我辈夕死矣!”夫人叫余氏进去安慰,却问众叛首道:“官绅眷属,俱是我的故旧,必须随我同行,尔等弗许伤损。”便把各眷结束停当,同了余氏先走,自己乘舆押在后面。叛首还要发号传队,夫人力阻不准。各叛首送到涧沟,夫人叫他回去。
夫人先到石泉,住了六天。及至兴安,产了一子。幸亏兴安知府龙燮堂,是夫人从兄,一切调理,自然安稳。这过旬日,外面报称杨侯派部将蒲大芳,前来迎接夫人。龙燮堂恐怕夫人车马劳顿,坚请缓行。余氏密启夫人,也为着大芳叛首,又没有主人手谕,防得其中有诈。夫人道:“你真呆了!大芳果欲害我,何必等到今日?大芳是得众心的。主人是得大芳心的。
主人遣他接我,主人必有一番作用。他况带着军队,我若押往他走,或者不至变动。否则他说我疑他了,便不在兴安动手,沿途怕不要骚扰吗?你保护各眷,跟着舅爷暂住,我只一人去罢!”燮堂知道妹子心决,只好听他去了。
偏是连日雨雪交作,夫人略不畏缩。大芳无计可使,借着同行王奉,在汉阴厅大哄。夫人讯知曲直,将大芳棍责四十,械系随行。大芳见夫人这样威严,这样公正,也就俯首听命了。
部众代他求宥,请夫人弗告主将,夫人也允许他的。所以夫人见了勤勇,并不提起大芳。倒是各将放心不下,派部属来探望勤勇,谈起夫人途责大芳情形。勤勇人问夫人,夫人道:“大芳料我不行,我居然冒雪行了。大芳一计不成,再试二计。不过彼此相关,我何必这样重究?若那时我不责他,我不械他,他反侧的心肯死吗?途中有这样安静吗?后来求我不言,他有畏心了。他真正降服了,我何必多事呢?况且你知道了,不治他的罪,你便废法。你知道了,竟治他的罪,我便失信。我若见不到底,我也不敢动了。你传谕各将放心罢!倒是余氏带着各眷在兴安,赶快去叫她回来才好。”勤勇拱手道:“好计好计,佩服佩服!”勤勇招抚叛将叛兵,仍归本镇。将大概奏了上去,廷议说他驭兵不严,削职遣戍。夫人道:“卒伍为逆,镇帅无罪,国家没有这等法律。国家方倚重主人,这出戍也不久的。我自回到故乡去整理整理。余氏跟了主人出关罢。”勤勇从此收了余氏,生了三子。后来勤勇赐环,拜将封侯,都是余氏代理内政。夫人在松桃原籍,小营别墅,茅亭竹屋,潇洒出尘。每遇明月清风,辄以弹琴自遣。晴窗早起,还画著了十本兰花,一角朱铃,镌着游龙小篆。
勤勇从湖南提督归去,总说半生戎马,博得个封妻荫子。
那皇上黜陟的不测,主帅喜怒的不测,部曲叛服的不测,真是危险得很。交代子孙,从事耕读,不必再干这刀锋上的功绩。
他长子虽则袭爵,也不曾做得一官半职。次子学点弓马,补了武生,从未晋省乡试。夫人尤其恬淡,只要家门团聚;那桑麻鸡犬,尽是一片生机,还弄什么武器呢!此番被地方官催逼不过,叫国泰出来应诏。国泰到得曾营,给予五品翎顶,暂充哨官。
这时江苏、浙江,都是匪窟。李鸿章拔署江苏巡抚,带着程学启、戈登,由无锡夹攻苏州。悍敌郜云官愿为内应,联络八王投降。鸿章得了苏州,派李鹤章、刘铭传等,进攻常州一路。那程学启早从平湖、乍浦、海盐、激浦,直抵嘉兴。刘秉璋、潘鼎新、李朝斌,四面驻扎,接应浙江蒋益澧军队。浙江巡抚左宗棠,自从衢州下来,先命蒋益澧,取道诸暨,打通临浦、义桥,渡钱塘江,直逼杭州;一面洋将德克碑,取道宁波,打开上虞,进薄绍兴,分屯萧山,同蒋军会合。李、左先后奏捷。哨官杨国泰,分隶左军麾下,已保到花翎游击。刚从义桥开船,将渡钱江,统领陈必胜,忽然飞禀大营请假。宗棠察阅来禀,大加惊异,便传慕僚商议。那幕僚揭开禀帖,看道:确勇巴图鲁记名提督统领胜字军沐恩陈必胜,谨禀钦差大帅麾下:窃必胜一弱女子耳!往年大军由湘入陕,道出荆子关,军中雇募长夫,藉供输运。沐恩父亲年逾四十,县役逼令应卯。
其时母亲病危卧榻,家无次丁,全恃父亲耕田负薪,供给家食。
一旦随军西去,生还何日,殊难预料。沐恩年仅十五,默念古来木兰代父,似可仿行。不得已潜易男装,隶名夫役,嗣困沐恩硕大多力,拔升步兵,幸建微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