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参罢。”那人道:“大人对着毛子,既行过云,又流过水,交情不是很浓厚吗?
毛子得事大人,也是他的幸福,为什么如此看淡呢?”英大臣道:“我便要纳毛子,也须等他案参发动了,看这陈元澄有多少能耐。”陈都老爷起初这句话,原不过恐吓英大臣,想他制止毛子,谁知英大臣助纣为虐,毛子更觉耀武扬威。真正忍耐不下去了,还不敢十分伤触,只在澄叙官方的折子里,带了一笔。议政王看了,便有点震怒,想到:“北京这班官场败类,宗室下流,走狗斗鸡,蒱摴饮博,还嫌不够,要去做窑子的护花幡,这不是贻人笑柄吗?英文是一品大员,不料又蹈此辙,我邸里的澄哥儿,一向同他认识,恐怕也在一窝里呢。”因此将折子暂且搁过。不道几个清流党,你也一本,我也一本,越到后来,说得越厉害,指得越确切。议政王料定瞒不过了,只得叫坊官指拿毛子。
毛子究竟是个妓女,驶着英文的风帆,一路顺遂的过去。
连日听见为他的事,愈闹愈大,已经有点胆怯。英大臣来安慰他,说:“一切有澄大爷做主,上面断不至严究。”毛子总道安稳了,但是生涯却冷淡了许多。毛子这日起来无事,有个桂大爷来访,留他午饭。对着明窗净几,两人有点子薄醉。毛子靠在榻上,桂大爷还在那里议论英大臣,早有坊役闯进房来说:“你是毛子不是?”套上黑索,拖了便走。桂大爷上前去排解,一总连带在内。里面寄住的南妓,以及男女佣人,共有十余,叫坊役先回坊销差。庭中立着戴白顶子的官,招呼手下,掩好了墙门,加上两道封皮。坊官先问了桂大爷,知道是户部郎中,此外尽系妓女,把不相干几个佣人,先行开释。那南妓小宝、小红、爱香、爱玉,问了一遍,概行驱逐出境,不准逗留。只有毛子要请示上面的。桂大爷换了假名字,也保释了。只难为毛子押在坊里,满望英大臣替他帮忙,所以供词中不曾带着英大臣。英大臣为的是毛子被逮,有桂大爷同行,引为奇辱大耻,将毛子这案,一概付之不管。难得桂大爷体恤毛子,上下设法,办了递解回籍。毛子在北方住惯了,他原籍是江苏扬州,回家举目无亲,又要长途的使费,也是桂大爷替他弄法,只讨得一张江都县回文,这事可告结束。不料毛子最后的供,扯入英大臣,许他外堂。堂吏录了出来,坊官只得照呈,第二日便见了英文停职归案的上谕。英大臣逃不脱了,仍旧去求澄大爷。议政王怕累及澄哥儿,用这查无实据,事出有因的话头,搪塞几句,将英文罚俸半年,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只便宜了桂大爷,不名一钱,把毛子纳做小星子。毛子起初的意思,并不想跟这桂大爷,偏是结案启封,班子里器皿什物,固然杂乱无章,那时单身出来,只穿着一件紧身小袄,一条夹裤,并没一点金珠首饰,总道官封严密,无人敢来攘取。此番回来一查,不但皮棉单夹,各种衣服,什不得一,凡是值钱的珍物,旧储的银两,尽皆不翼而飞。毛子只叫了一声苦,料得场面是撑不起来了,衣饰是置不成功了,看看还是桂大爷有点良心,也就降志相从,不再做那倚门的事。
英大臣虽则没什么大伤,眼睁睁看情人被人夺去,应该发恨。他倒不怪毛子,痛心疾首,只怪清流党。偏是清流党中的宝廷,号叫竹坡,从福建典试回京,中途演出一段佳话,他便专折自劾。这种风流罪过,不过降官镌秩,断不至永不叙用。
北京正不满这清流党,碰出这件事来,议政王说:“他们自命清流党,原来也干浊流的举动吗?宝廷是宗室,该奏请宗人府削籍,怕革职不足蔽辜呢!”满洲人随声附和,英文想就此报复。幸亏老佛爷圣明,定了个革职处分。竹坡也仿着范蠡载西施的故事,轻舟一舸,容与五湖了。他却自题一副联语,挂在船上道:宗室八旗名士草江山九姓美人麻上联是竹坡自道,人人都一望而知,只一“草”字下的奇特。下联大约是说这美人了。九姓的江山渔船,本是由闽入浙,专供官差的,每船都有美人承值。美人下为什么又下一“麻”
字?
原来竹坡乘了江山船过浙,不过感慨时事,借着诗酒消遣。
这船里只有一同年妹,名叫珠儿,筝琶弦索,无一不精,有时人静宵深,替竹坡添香研墨,居然像个侍姬。竹坡独坐无聊,旅途岑寂,与珠儿也肯笑语。珠儿是司空见惯的,无意中试点挑逗,竹坡亦并不嗔怪,觉得有些意思了。珠儿长身顾立,喜穿葱绿布衫,双履翘翘,却与解结锥相似。竹坡住在中舱,珠儿便在后舱,一板相连,呼应是极灵的。竹坡夜间有些琐屑,都是珠儿因应,因此愈加接近了。后来盖被头,放帐子,珠儿殷勤得很。竹坡究非心肠铁石,也领会珠儿的盛意,只是为官箴束缚,不敢动弹。后来想到这种船娘,只须花费一点银钱,自然肯三缄其口,况且驾长娘并不泼刺,这事总好商量。一日,离钱塘江已经不远了,竹坡贪看江景,绝早起身。珠儿送进盥沐的水来,还披着一件夹衣,未曾纽扣,下面银红单裤,鞭着弓鞋,说道:“大人早呀。”双手将面盆一擎,夹衣已褪去袖子,只映出银红暱衣,隐隐约约,现那玉峰双并。珠儿颊涡一晕,刚要回身,早被竹坡拦腰抱住。好在晨曦未上,四顾无人,竹坡雅意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