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惟庸懦无能,负两圣知人之哲,不可为子,不可为人。再四思维,惟有仰恳天恩,开去一切差使,愿从此闭门思过,享光天化日之优容。倘他时晚盖前愆,或尚有坠露轻尘之报称。
载振果然奉旨允准,还着实慰勉一番。翠喜过了几时,悄悄从天津送回,尽着载振受用。载振开去的是尚书,存在的是贝子将军,仗着乃父的声威,落得自在逍遥,与翠喜永谐鱼水。
《都门纪事》涛里说什么“宝马鞭停低翠袖,玉楼人醉尚金波”,还不是为载振这事吗?某酒楼上题壁的有一首道:竹林清韵久沉寥,又过衡门赋广骚。
转绿回黄成底事,误人毕竟是钱刀。
这诗却显明一点。然凭你怎样冷嘲热讽,总损不到载振毫发。载振虽然有了翠喜,那秋千院落,歌管楼台,依然有他的踪迹。只为着不学无术,受人讥刺,也想学几句诗词,在文人学士队里厮混。早结识了几个不曾开坊的翰林,立起诗社来,自然是载振做主人。仿那击钵催诗的意思,先学诗钟、词钟,共计两联,联凡七字,有所谓“典实派”,“性灵派”。大约 以嵌字分咏为多数。嵌字有鹤顶、燕颔、鸢肩、蜂腰、鹤膝、凫胫、雁足等名目,重在典实。分咏则以不相类的二物,各成一句,虽讲对仗,尽可浑脱,重在性灵。此外辘轳、卷帘、鸿爪、魁斗、蝉联、碎锦、押尾诸格,大都因难见巧,求速斯工。
载振渐有进境,然后学做绝诗、律诗、古诗,或一月一叙,或一月再叙,纪游揽胜,写景怀人,积成了一二卷《拾翠簃吟草》。
到得八月里这一集,却在南妓柳枝妆阁。柳枝是年逾花信,急欲委身,只须一部《毛诗》,即可移根而去。载振思发雅兴,对着同社诸友说道 :“此集诗课,谁当首选,愿购柳枝为赠。
”诗题是“明月篇”三字,齐卷后由载振评定。诸社友听了有此重酬,自然力求新颖。只是题目宽泛,无可着笔。过了一日,纷纷将诗卷交与载振,静待揭晓。究竟何人得着柳枝呢?正是:名士漫夸催钵易,美人毕竟夺标难。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七十七回明月诗成状元郎平分柳色春雷梦醒司员妻误入桃源
上回说到载振拟购南妓柳枝,作为诗社冠军的赠品。诸社友你争我赛,都做得盈篇累幅,光彩动人。载振看得矞皇典丽一流,像是应制的文章,不是消闲的吟咏。最后得着一张粉笺,写着寥寥二十个字道:月圆圆似镜,月洁洁如练。
珍重告秋风,莫怨班姬扇。
载振大加赏识,查系前菊部状元韩琴郎所作。这琴郎从前唱过旦角,温柔绵邈的,是如玉可人。他又天性好琴,操缦安弦,飘飘然有点仙致。只是襟怀恬澹,赁你达官贵胄,他总对之落寞。倒是孤寒文士,狠肯周旋一二,因而大众怪他冷僻,嫌他兀傲,门前不免寥落。偏是几个嗜痂的,天天亲临寓所,仰承颜色。他不过请你喝杯茶,抽个烟,算是格外青眼。曾记 得一太常寺少卿,本是世袭的官儿,没有什么学问,因为为衙门里公事清简,一月三十日,倒有二十余日来探望琴郎。这日少卿濒行,琴郎随 :“明晚我处南斋张老爷宴客,你可无庸枉驾 。”少卿道 :“张老爷是什么人?”琴郎道 :“南斋坐监的。
”少卿想 :“我京卿不如他监生?”又妒又气,嘴里虽然答应,心里决定明晚去闯席,看看是何等人物。琴郎知道他不自在,便道 :“张老爷难得光顾,你却天天可到,何妨大量些,让他一步呢?”少卿狞笑而散。
次日候到日暮,直向琴郎房里跨入。外厅已陈设两席,琴郎正在招呼。瞥眼看见少卿,又恨他憨,又笑他骏,只好佯为不理。倒是张老爷,通名问姓,请他入座。张老爷名鸣歧,号坚白,留京等待顺天乡试,文兴酒量,均足辟易千人。同少卿阔论高谈,将中外舆图,说得瞭如指掌,少卿着实钦佩。从此结为昆弟,常在琴郎处相叙。
这晚又是少卿柬约,张到席半才来。少卿问他何迟?他说:“山西匪患蔓延,我却拟一条陈,想请堂官转奏 。”便从衣袋内检出稿本,递与少卿。少卿向靴统内插入道 :“吃酒罢,这事明日再议 。”张亦不复再索,过了两天,山西布政使放了岑春煊,张却并不在意,反是少卿赶到南斋,向张作揖道 :“尊稿我已代奏了,如今要奉旨出京,特来一别 。”张说 :“姓岑的与你何干?”他笑道 :“我便是岑某。从前在琴郎那边,恐于官箴有玷,所以官阶姓名,都是假的。我名春煊,表字云阶。
你的恩惠,我决不肯相负。若邀你入我幕府,未免阻你的上进。
你是取青紫如拾芥一般,我在山西静听好音便了。至于使用的银两,我自然源源接济。不论明年会试榜后,得翰林,得部曹,我总竭力替你设法 。”张坚白此时恍然大悟。既经木已成舟,何必再加絮聒?又借了琴郎地方饯别,让他山西去了。坚白春 秋联捷,点入词馆。云阶也抚陕西,督两广,把坚白一个编修,特保到广西右江道。后来云阶还将督印叫他护理。琴郎得了岑家两人津贴,不复再上舞台。一种喜欢捧角的,偏要称他的抬步,赞他的嗓音,便有这“菊部状元”的雅号。他却并不以此为乐,只喜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