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因哭拜道:“为臣事君不终,万死,万死!”建文亦泣道:“变迁改革,此系天命,举国尽然,非一人之罪。今还恋恋,便足断迹夷齐。但须慎言,使得保全余生,则庶几无负。”震直听了,哽咽不能出声,唯说道:“臣愧其无辞,但请以死,明心而已。”遂再拜辞出,归到旅舍。忽忽如有所失,竟吞金而死。
地方官见使臣死了,自然备棺衾收殓,申交上司。上司自然奏闻天子。沐晟听知,暗暗与建文商议道:“震直一死,固是灭己明心之念。但死得太急,地方官奏报朝廷,朝廷未免动疑,又要苛求。虽昨日之见,无人得知。但府中耳目众多,不可不防。况晟今又奉诏南征,师居此地,恐不稳便。”建文道:“汝言是也。”因问程济,程济道:“居此者,正师之一难也。今虽已过,自宜远隐,以避是非。”师方大悟,遂别沐晟出来。又问程济道:“出便出来了,却于何处去隐?”程济道:“隐不厌山深。弟子闻永昌白龙山,僻在西围,甚是幽邃,可到那里,自创一店,方可常住。”建文道:“此言有理。”大家遂同至永昌白龙山,选择了一块秘密之地。此时因有沐晟所赠,贤能二和尚,遂伐木结茆,造成一座小庵,请师居住。
到永乐五年七月间,住了一年有余,虽喜平安,却不抄不化,早已无布无食,渐近饥寒。程济无奈,只得出来四下行乞。一日行乞到市中,忽遇见史仲彬,两人皆大喜,仲彬忙问道:“如今师在哪里?”程济道:“师如今在白龙山上,结茆为庵,草草栖身。你为何独身到此?”仲彬道:“我非独身。我因放师不下,遂约了何洲、郭节、程亨同来访师。料师必在云南,故相伴而来。因路上闻得朝廷遣都给事胡氵荧,往来湘湖云贵,秘密访师。故我四人不敢作伙招彰,夜虽约了行,当日里则各自分行。这两日,因我寻不着,正苦莫可言。今幸相遇,方不辜负我心。”说罢,就引程济到寄宿之处,候何洲、郭节、程亨。三人齐归了,与程济相见过,算计夜行。此时是七月十八夜,月上皎洁,彼此相携出门。上下山坡,坐坐行行,直行了二十余里,方到庵前。天已亮了,程济叩庵,应能和尚开门,看见仲彬四人,忙入报师。仲彬四人,亦随人而拜于榻前,建文喜而起坐榻上。众人问候了一番,各各泪下。随即取出礼物献上,建文一一收了。自此情兴颇畅,因率仲彬等四人,日日在白龙山游赏以为乐。住了月余,四人要辞去,建文不舍。许何洲、郭节、程亨三人先行,又留仲彬住到永乐六年三月,方许其行。到临行日,建文亲送,痛哭失声,再三嘱咐道:“今后慎勿再来。道路修阻,一难也;关津盘洁,二难也;况我安居,不必虑也。”仲彬受命而去。建文在庵中,住过了两年,乃是永乐八年。这两年中,众弟子常常来问候建文,不至寂寞。一日说道:“想我终身,只合投老于此处。”程济笑道:“且住过了一年,再算计也不迟。”建文惊问道:“为何住过一年,又要算计,莫非又有难么?”程济笑而不言。不期到永乐九年,地方报知府县说:“白龙山庵中,常有不僧不俗之人,往来栖止,或歌或哭,踪迹可疑。恐害地方,求老爷作主。”府县听了,竟行牌地方,叫将白龙山庵拆毁。只因这一拆毁,有分教:困龙方伏地,惊雀又移巢。不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忠心从亡惜身亡 立志逊国终归国
话说地方看了牌文,立即将白龙山庵拆毁。建文大惊,急问程济道:“你旧年曾说‘且住过一年再看’,今果住了一年,就被有司拆毁。你真是个神人!莫非还有大难么?”程济道:“即此就是一难。已过了,师可勿忧。”建文道:“难虽过了,而此身何处居住?”程济道:“吾闻大理浪穹,山水比白龙更美,何不前往一游。倘若可居,再造一庵可也。”建文大喜。师弟四人收拾了,竟往浪穹。到了浪穹,登山一览,果然山苍苍,林郁郁,比白龙更胜。两僧一道见师意乐此,遂分头募化,草草盖造一庵。不消一月,早已庵成。建文安心住在庵中。不期到永乐十年二月,而应能和尚竟卒矣;到了四月,而应贤和尚亦亡矣。建文见贤能两弟子,一时俱死,大恸数日,不忍从僧家火化,遂命程济并葬于庵东。过了月余,无人相傍,只得纳一个弟子,取名应慧。到十一年九月,因应慧多病,又纳个弟子,取名应智。到十二年十月,应慧死了,又纳个弟子,取名辨空。到十三年四月,同程济出游衡由,闻知金焦、程亨、冯囗、宋和、刘伸、郑洽、黄直、梁良玉皆死了,不胜悲伤,无意游览,遂回庵中。到十五年二月,又别筑一个静空于鹤庆山中,时常往来。忽雪庵和尚的徒弟了空,来报知前一月其师雪和尚死了,建文大哭一场。自此之后,想起从亡诸臣,渐渐凋谢,常拂拂不乐。直到十七年四月,在庵既久,忽想出游。又同程济先游于蜀,次游于粤,后游于海南,然后回来。到十九年十二月,不喜为僧,蓄起发来,改为道士。到二十年正月,命徒弟应智、辨空,为鹤庆静室之主,自与程济别居于渌泉。到二十一年,建文又动了游兴,遂与程济往游于楚。此时二人俱是道装,随路游赏,就在大别留住了半年有余。到二十二年二月,因想起史仲彬,一向并无音信,就随路东游,按下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