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何不视我!”士诚大声答道:“天日照你不照我,祝你何为!”太祖大怒,命人将士诚监禁,排驾回宫去了。士诚自思赧颜,泣下如雨,至夜深以衣带自缢而死。太祖敕令为姑苏公,具衣冠葬于苏城之下。这些高官厚禄之臣,闻知苏州城破,或投降的,或逃走的,且有替我兵私通卖国的,更没有一个死难。后来唐伯虎有“清江引”词,道:
皂罗辫儿锦扎梢,头戴方檐帽。穿领阔袖衫,坐个四人轿;
又是张吴王米虫儿来到了。
太祖次日早朝,将削平伪周诸将,一一升赏有差。恰有徐达奏道:“臣等攻打苏州,曾檄俞通海提兵到桃花坞荡贼老营,身中流矢,因毒甚,送还京师。闻主公亲幸第宅,问他死后嘱咐何事,通海已不能语,主公挥泪而出。次日报身没,车驾复临恸哭,惨动三军,莫能仰视。臣等身在远方,闻此眷注,不胜感激。又阵中丁德兴,被刀折其左股而亡;茅成被火箭透心而丧,俱乞殿下褒封,以表忠节。又前者正月朔日,臣夜梦姑苏城隍与滁州城隍,同至帐中,恍惚言语,谓主公三年之间,混一大统;士诚不及一载,决至沦亡,但虎将不免殒伤。臣因求其保护,今皆保回首领而没。全望主公勉赐褒崇,以表神爽;又今苏城天王堂东庑,土地神像,俨然像圣容,三军无不称贺,亦望主公裁处。”太祖便说:“随吾渡江精通水战者,无如廖永安、俞通海。又丁德兴、茅成俱是虎臣,今功成而身死,深为可惜!”因命有司塑像于功臣庙中致祭,永安向死于苏州,可迎葬于钟山之侧。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哑钟鸣疯僧颠狂
且说太祖下命,着有司将廖永安等塑像于功臣词,岁时祭祀,一边迎永安灵柩葬于钟山之侧。又说:“滁州城隍与苏州城隍,军中显灵,可同和州城隍,共敕封‘承天监国司命灵护王’特赐褒崇。其敕书用锦标玉轴,与各处有异;至如天王堂东庑之土地神像,重建金殿遮盖。”徐达领命出朝而去。
却说当初唐时有个活佛出世,言无不灵应,甚是希罕,人都称他做宝志大和尚。后来白日升天,把这副凡胎,就葬在金陵。前者诏建宫殿,那礼、工二部官员,奏请卜基,恰好在宝志长老家边。太祖着令迁去别处埋葬,以便建立。诸臣得令,次日百计锄掘,坚不可动。太祖见工作难于下手,心中甚是不快。回到中宫,马娘娘接问道:“闻志公的冢甚是难迁,妾想此段因果,亦是不小,主上还直命史官占卜妥当,才成万年不拔之基。且志公向来灵异,冥冥之中,岂不欲保全自己躯毅?殿下如卜得吉,宜择善地,与他建造寺院,设立田土,只当替他代换一般,做下文书烧化,庶几佛骨保佑,不知殿下主意何如?”太祖应道:“这说得极是。”次早,便与刘基占卜。卜得上好,就着诸工作不得乱掘。太祖自做下交易文书,烧化在志公冢上。因命在钟山之东,创造一座寺院,御名灵谷寺。遍植松柏,中间盖无梁殿一座,左右设钟鼓楼,楼上悬的是“景阳钟”。又唐时铸就铜钟一口,欲为殿上所用。铸成之日,任你鼓击,只是不响。那时便都叫道“哑钟”且有童谣说道:
若要撞得哑钟鸣,除非灵谷寺中僧。
殿造无梁后有塔,志公长老耳边听。
殿成之日,寺僧因钟鼓虽设,然殿内还须有副小样钟鼓,逐日做些功课,也得便当。正在商议,忽然有个头陀k殿说:“那‘哑钟’不是好用的。何必多般商议。”这些僧人与那诸般工作,拍手大笑,道:“你既晓得‘哑钟’,用他怎么?”那头陀回说道:“而今用在这殿中,他就不哑了。”众人也随他说,更不睬他。那头陀气将起来。大叫道:“你们不信,贫僧也自由你。若我奏过朝廷,或依了我,悬挂起来,敲得旺旺的响,那时恐怕你们大众得罪不小,自悔也迟。”便把袖袄整了一整,向长安街一路的往朝里来,这些人也有的只说这头陀想是疯子,不来理他;也有的只说此钟多年古物,实是不响,这头陀枉自费心;也有的说我们且劝他转来,倘或触动圣怒,也在此自讨烦恼,便一直赶来劝他。那头陀说:“既是你们劝我,想你们从中也有肯依我的了,我又何苦与你们作对。”因也转身到寺里来。那些人因他到了,都不做声,开着眼看他怎么。那头陀便向天打了一个信心,就向这钟边走了三五转,口里念了几句真言,喝声道:“起!”这钟就地内平空立将起来。这头陀把钟上泥,将帚拂试净了,看殿上钟架恰好端正的,便以手指道:“你自飞悬架上去罢。”那钟又平地里走入殿来,端端正正挂在架子上。看的人堆千积万,止不住喝采。头陀便从柏中取出一条杨枝,与一个净瓶来,将瓶中画了道符,那瓶内忽然现一瓶净水,便念动几句梵语,将净水向钟上周围洒了三遍,取一纸来焚化在钟边,把手四下里一摸,只听得铿然有声。他便取木植一株,轻轻撞将过去,那钟声真个又洪又亮,这千千万万人,齐声道:“古怪!古怪!”合寺僧人,同那善男信女,纳头拜道:“有眼不识活佛,即请师父在此住持。”那头陀道:“我自幼出家,取名宗泐。去无踪,来无迹,神通变化,那个所在能束伏我这幻躯?近闻大明天子,将我师父志公的法身迁移到此,且十分尊礼,我因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