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言。尚书张华,力驳晖议,说是:“侵掠吴边,必成邻怨,我往彼来,赔祸无穷。今陛下慈亲,在人掌握,怎可靳惜虚名,不顾孝养?今果降号修和,定能如愿,古人谓‘枉尺直寻’,便是此意。”超大喜道:“张尚书深得我心,我也不惜暂屈了。”遂遣中书令韩范,奉表入秦。
秦主兴取阅表文,见他称藩如仪,便欣然语范道:“封恺前来,致燕王书,曾与朕抗礼,今卿赍表来附,莫非为母受屈么?还是以小事大,已识《春秋》古义呢?”范从容答道:“昔周爵五等,公侯异品,小大礼节,缘是发生;今陛下命世龙兴,光宅西秦,我朝主上,上承祖烈,定鼎东齐,南面并帝;通聘结好,若来使矜诞,未识谦冲,几似吴晋争盟,滕薛竞长,恐伤大秦堂堂国威,并损皇燕巍巍美德,彼此俱失,义所未安。”兴不待说毕,便作色道:“若如卿言,是并非以小事大了。”范又道:“大小且不必论,今由寡君纯孝,来迎慈母,想陛下以孝治人,定必推恩锡类,沛然垂悯呢。”不亢不卑,是专对才。兴方转怒为喜道:“我久不见贾生,自谓过彼,今始知不及了。”乃厚礼相待,欢颜与叙道:“燕王在此,朕亦亲见;风表有余,可惜机辩不足。”范答道:“‘大辩若讷’,古有名言。若使锋芒太露,便不能继承先业了。”兴笑道:“使乎?使乎?朕今当为卿延誉了。”范复乘间聘词,说得兴非常惬意,面赐千金,许还超母妻。时慕容凝已早至长安,入白姚兴道:“燕王称藩,实非本心,若许还彼母,怎肯再来称臣呢?”兴意乃中变,又不好自食前言,但称天时尚热,当俟秋凉送还,因即遣范归燕,且使散骑常侍韦宗报聘。超北面受秦诏敕,赠宗千金,再遣左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赴秦,送入乐伎一百二十人。兴喜如所望,延华入宴,酒酣乐作,雅韵铿锵。黄门侍郎尹雅语华道:“昔殷祚将亡,乐师归周;今皇秦道盛,燕乐来庭,废兴机关,就此可见了。”华不肯受嘲,忙即接口道:“从古帝王,为道不同,欲伸先屈,欲取姑与,今总章西入,必由余东归,由余戎人,入关事秦,见《列国演义》。祸福相倚,待看后来方晓哩。”兴听着华言,不禁勃然道:“古时齐楚竞辩,二国兴师,卿乃小国使臣,怎得抗衡朝士?”华乃逊辞道:“臣奉使西来,实愿交欢上国,上国不谅,辱及寡君社稷,臣何敢守默,不为仰酬?”也是一个辩才。兴始改容道:“不意燕人都是使才。”乃留华数日,许奉超母妻东还。宗正元先驰归报命,超乃亲率六宫,出迎母妻。彼此聚首,自有一种悲喜交并的情形,无庸细表。
越年,为太上四年,正月上旬,追尊父纳为穆皇帝,立母段氏为皇太后,妻呼延氏为皇后。超亲祀南郊,柴燎无烟。灵台令张光,私语僚友道:“今火盛烟灭,国将亡了。”及超将登坛,忽有一怪兽至圜丘旁,大如马,状类鼠,毛色俱赤,少顷即不知所在,但见暴风骤起,天地昼昏,行宫羽仪帷幔,统皆毁裂。超当然惶恐,密问太史令成公绥。绥答道:“陛下信用奸佞,诛戮贤良,赋税烦苛,徭役杂沓,所以有此变象哩。”超因还宫大赦,谴责公孙五楼等,疏远了好几日,旋复引用如前;再遇地震水溢诸变,毫不知儆,又荒耽了一年。太上五年元旦,超御东阳殿朝会群臣,闻乐未备音,自悔前时送使入秦,乃拟南掠吴人,补充乐伎。领军将军韩进谏道:“先帝因旧京倾覆,戢翼三齐,遵时养晦,今陛下嗣守成规,正当闭关养锐,静伺贼隙,恢复先业,奈何反结怨南邻,自寻仇敌呢?”超怫然道:“我意已决。卿勿多言!”祸在此了。当下遣将军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兵寇晋宿豫,掳去阳平太守刘千载,济阴太守徐阮,及男女二千五百人,载归广固。超令乐官分教男女,充作乐伎。并论功行赏,特进公孙归为冠军将军,封常山公;归为公孙五楼兄,故赏赉独隆;五楼且加官侍中尚书令,兼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就是他叔父公孙穨,也得授武卫将军,封兴乐公。桂阳王慕容镇入谏道:“臣闻悬赏待勋,非功不侯,今公孙归结祸构兵,残贼百姓,陛下乃封爵酬庸,岂非太过?从来忠言逆耳,非亲不发,臣虽庸朽,忝居国戚,用敢竭尽愚款,上渎片言。”超默然不答,面有怒容,镇只好趋退。群臣从旁瞧着,料知超喜佞恶直,遂相戒不敢多言。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连年迁官,超拜左丞,时人相传语云:“欲得侯,事五楼。”超又使公孙归等率骑五千,入寇南阳,执住太守赵光,俘掠男女千余人而还。
晋刘裕欲发兵进讨,先令并州刺史刘道怜,出屯华阴,一面部署兵马,请命乃行。时刘裕已晋封豫章郡公,刘毅何无忌,也分封南平安成二郡公。三公当道,裕权最盛。无忌素慕殷仲文才名,因仲文出任东阳太守,请他过谈。仲文自负才能,欲秉内政,偏被调出外任,悒悒不乐,因此误约不赴。无忌疑仲文薄己,遂向裕进谗道:“公欲北讨慕容超么?其实超不足忧,惟殷仲文桓胤,是心腹大病,不可不除。”裕也以为然。适部将骆球谋变,事泄被诛,裕遂谓仲文及胤,与球通谋,即将他二人捕戮,屠及全家。二人罪不至死,惟为桓氏余孽,死亦当然。
已而,司徒兼扬州刺史王谧病殁,资望应由裕继任。刘毅等不欲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