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廷谓又败,连濠州都不敢留住,竟怂恿景达,同返金陵。只静江指挥使陈德诚一军,未曾对敌,还是完全无恙,他见景达等都已奔归,也恐孤军难保,渡江退还。
唐主闻诸军败退,拟自督诸将拒周。中书舍人乔匡舜,上书极谏,唐主说他阻挠众志,流戍抚州。嗣又将守御方略,问及神卫统军朱匡业、刘存忠。匡业不好直言,但诵罗隐诗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存忠亦从旁进言,谓臣意与匡业相同。唐主怒道:“汝等坐视国危,不知为朕画策,反欲吟诗调侃,朕岂由汝等嘲弄么?”两人叩首谢罪,唐主怒终未释,竟贬匡业为抚州副使,流存忠至饶州。一面部署兵马,即欲亲行。偏经陈觉奔还,运动宋齐邱等,代为解免。且言周军精锐异常,说得唐主一腔锐气,化作虚无,竟把督军自出的问题,搁过一边,不再提起。于是濠、寿一带,孤危益甚。
周主命向训为淮南道行营都监,统兵戍镇淮军,自率亲军回下蔡,贻书寿州,令刘仁赡自择祸福。过了三日,未见复音,乃亲至寿州城下,再行督攻。刘仁赡闻援兵大败,扼吭叹息,遂致病上加病,卧不能起,至周主贻书,他亦未曾寓目,但昏昏沈沈的睡在床中,满口呓语,不省人事。周廷构见周主复来,攻城益急,料知城不可保,乃与营田副使孙羽,及左骑都指挥使张全约,商议出降。当下草就降表,擅书仁赡姓名,派人赍入周营,面谒周主。周主览表甚喜,即遣閤门使张保续入城,传谕宣慰。刘仁赡全未预闻,统由周廷构、孙羽等款待来使,且迫令仁赡子崇让,偕张保续同往周营,泥首谢罪。周主乃就寿州城北,大陈兵甲,行受降礼。廷构令仁赡左右,舁仁赡出城,仁赡气息仅属,口不能言,只好由他播弄。好汉只怕病来魔。周主温言劝慰,但见仁赡瞟了几眼,也未知他曾否听见,乃复令舁回城中,服药养疴。一面赦州民死罪,凡曾受南唐文书,聚迹山林,抗拒王师的壮丁,悉令复业,不问前过,平日挟仇互殴,致有杀伤,亦不得再讼。旧时政令,如与民不便,概令地方官奏闻。加授刘仁赡为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且下制道:
刘仁赡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可比?朕之南伐,得尔为多,其受职勿辞!
看官试想!这为国效死的刘仁赡,连爱子尚且不顾,岂肯骤然变志,背唐降周?只因抱病甚剧,奄奄一息,任他舁出舁入,始终不肯渝节,过了一宿,便即归天。说也奇怪,仁赡身死,天亦怜忠,晨光似晦,雨沙如雾,州民相率巷哭,偏裨以下,感德自刭,共计数十人,就是仁赡妻薛夫人,抚棺大恸,晕过几次,好容易才得救活,她却水米不沾,泣尽继血,悲饿了四五天,一道贞魂,也到黄泉碧落,往寻藁砧去了。夫忠妇节,并耀江南。
周主遣人吊祭,追封彭城郡王,授仁赡长子崇讚为怀州刺史,赐庄宅各一区。寿州故治寿春,周主因他城坚难下,徙往下蔡,改称清淮军为忠正军,慨然太息道:“我所以旌仁赡的忠节呢!”唐主闻仁赡死节,亦恸哭尽哀,追赠太师中书令,予谥忠肃,且焚敕告灵,中有三语云:
魂兮有知,鉴周惠耶?歆吾命耶?
是夜唐主梦见仁赡,拜谒墀下,仿佛似生前受命情状。及唐主醒来,越加惊叹,进封仁赡为卫王,妻薛氏为卫国夫人,立祠致祭。后来宋朝亦列入祀典,赐祠额曰忠显,累世庙食不绝。人心未泯,公道犹存,忠臣义妇,俎豆千秋,一死也算值得了。小子有诗赞道:
孤臣拚死与城亡,忠节堪争日月光。
试看淮南隆食报,千秋庙貌尚留芳。
周主复命朱元为蔡州防御使,周廷构为卫尉卿,孙羽为太仆卿,开仓发粟,分给寿州饥民。另派右羽林统军杨信,为忠正军节度使,管辖寿州,自率亲军还都,留李重进等进攻濠州。欲知濠州能否攻入?且待下回分解。
----------
南唐健将,首为刘仁赡,次为朱元。朱元智能拒敌,而为陈觉、许文缜等所忌,迫令降周,元虽不免负主,然非激之使叛,亦何至铤而走险耶?许文缜、边镐,庸奴耳!景达騃竖,陈觉鄙夫,讵足与周主相敌,独刘仁赡誓守孤城,忠而且勇。妻薛氏亦知守大节,甘斩亲儿,国而忘家,公而忘私,诚为古今所罕有,南唐有此忠臣,并有此义妇,乃忍使五鬼为蔽,双忠毕命,岂不足令人太息乎!阐扬名节,责在后人,大书特书,正以维纲常而砭末俗尔。
第五十八回 楚北鏖兵阖城殉节 淮南纳土奉表投诚
却说唐将郭廷谓守住濠州,因闻周主北还,潜率水军至涡口,折断浮梁,又袭破定远军营,周武宁节度使武行德,猝不及防,竟将全营弃去,孑身逃免。廷谓报捷金陵,唐主擢廷谓为滁州团练使,兼充淮上水陆应援使。独周主接得败警,按律定罪,降武行德为左卫将军,又追究李继勳失寨罪名,见五十五回。降为右卫将军。
周主本生父柴守礼,以太子少保光禄卿致仕,常与前许州行军司马韩伦,游宴洛阳。韩伦系令坤父,也是一个大封翁,守礼更不必说。两人恃势恣横,洛人无敢忤意,竞以阿父相呼。
一日,与市民小有口角,守礼竟麾动家丁,格死数人。韩伦也在旁助恶,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