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重裔为皇城副使,皆受敬瑭密嘱,侦探内事。两人贿托太后左右,每有所闻,即行传报。所以唐主从珂,与李专美、李崧、吕琦、薛文遇、赵廷等,日夕密谈,无不探悉。适契丹屡寇北边,禁军多屯戍幽州。敬瑭乃与幽州节度使赵德钧,联名上表,乞请增粮。有诏借河东菽粟,及镇州输绢五万匹,出易粮米。特派镇、冀二州车千五百乘,运粮至幽州戍所。敬瑭复自率大军,出屯忻州。
是时天旱民饥,百姓既苦乏食,又病徭役。敬瑭督促甚急,未免怨声载道。凑巧唐廷遣使到来,赐给敬瑭军夏衣,军士急呼万岁,声澈全营。敬瑭独自耽忧,幕僚段希尧进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军士不由将令,预先传呼万岁,是目中已无主帅了,他日如何使用?请查出首倡,明正军法!”敬瑭乃令刘知远查究,得三十六人,推出处斩,为各军戒。朝使闻此消息,返报从珂。从珂越生疑忌,即派武宁军节度使张敬达,为北面行营副总管,名目上是防御契丹,实际上是监制敬瑭。敬瑭并非笨伯,猜透从珂微意,格外加防。药线已设,总要爆裂。
好容易到了清泰三年,正月上浣,即值从珂诞辰,宫中号为千春节,置酒内廷,文武百官,联翩趋入,奉觞进贺。从珂已喝了许多巨觥,带着一片醉意,宴毕回宫,巧值魏国长公主,自晋阳来朝祝寿,便即捧上瑶觞,表达贺忱。从珂接饮毕,便笑问道:“石郎近日何为?”公主答道:“敬瑭多病,连政务都不愿亲理,每日惟卧床调养,需人侍奉罢了。”为夫托疾,究竟女生外向。从珂道:“我忆他筋力素强,何致骤然衰弱?公主既已至京,且在宫中宽留数日,由他去罢。”公主着急道:“正为他侍奉需人,所以今日入祝,明日即拟辞归。”从珂不待词毕,便作醉语道:“才行到京,便想西归,莫非欲与石郎谋反么?”公主闻言,不禁俯首,默然趋退。从珂亦即安寝。
次日醒来,即有人入谏从珂,说他酒后失言。此人为谁?乃是皇后刘氏。从珂即位后,曾追尊生母鲁国夫人魏氏为太后,册正室沛国夫人刘氏为皇后。此是补叙之笔。刘氏素性强悍,颇为从珂所畏,她闻从珂醉语,一时不便进规,待至诘旦,方才入谏。从珂已经失记,至由刘后述及,方模模糊糊的记忆起来,心中亦觉自悔。当下召入魏国长公主,好言抚慰,并说昨夕过醉,语不加检,幸勿介怀。公主自然谦逊,一住数日,方敢告辞。从珂且进封她为晋国长公主,俾她悦意,且赐宴饯行。
毕竟夫妇情深,远过兄妹,公主还归晋阳,即将从珂醉语,报告敬瑭。敬瑭益加疑惧,即致书二子,嘱令将洛都存积的私财,悉数载至晋阳,只托言军需不足,取此接济。于是都下谣言,日甚一日,都说是河东将反。
唐主从珂,时有所闻,夜与近臣从容议事,因与语道:“石郎是朕至亲,本无可疑,但谣言不靖,万一失欢,将如何对待呢?”群臣皆不敢对,彼此支吾半晌,便即退出。学士李崧,私语同僚吕琦道:“我等受恩深厚,怎能袖手旁观?吕公智虑过人,究竟有无良策?”琦答道:“河东若有异谋,必结契丹为援。契丹太后,以赞华投奔我国,屡求和亲,赞华事见二十三回。只因我拘留番将,未尽遣还,所以和议未成。今若送归番将,再饵以厚利,岁给礼币十余万缗,谅契丹必欢然从命,河东虽欲跳梁,当亦无能为了。”和亲亦非良策,不过少延岁月。崧答道:“这原是目前至计,惟钱谷皆出三司,须先与张相熟商,方可奏闻。”说着,即邀吕琦同往张第。
张相乃是张延朗,明宗时曾充三司使,从珂篡位,命他为吏部尚书,兼同平章事职衔,仍掌三司。后唐称度支,盐铁,户部为三司。闻李、吕二人进谒,当即出迎。李崧代述琦计。延朗道:“如吕学士言,不但足制河东,并可节省边费。若主上果行此计,国家自可少安,应纳契丹礼币,但向老夫责办,定可筹措,请两公速即奏陈。”二人大喜,辞了延朗。至次日入内密奏,从珂颇以为然,令二人密草国书,往遗契丹,静俟使命。
二人应命退出,从珂复召入枢密直学士薛文遇,与商此事。文遇道:“堂堂天子,若屈身夷狄,岂不足羞!况虏性无厌,他日求尚公主,如何拒绝!汉成帝献昭君出塞,后悔无穷,后人作昭君诗云:‘安危托妇人。’这事岂可行得?”从珂不禁失声道:“非卿言,几乎误事!”
越日急召崧、珂入后楼,二人总道是索阅国书,怀稿入见。不料从珂在座,满面怒容,待二人行过了礼,便叱责道:“卿等当力持大体,敷佐承平,奈何徒出和亲下策!朕只一女,年尚乳臭,卿等欲弃诸沙漠么?且外人并未索币,乃欲以养士财帛,输纳虏廷,试问二卿究怀何意?’二人慌忙拜伏道:“臣等竭愚报国,并非敢为虏计,愿陛下熟察!”从珂怒尚未息,李崧只管磕头,吕琦拜了两拜,便即停住。从珂瞋目道:“吕琦强项,尚视朕为人主么?”琦亦抗声道:“臣等为谋不臧,但请陛下治罪,若多拜即可邀赦,国法转致没用了!”尚有丈夫气。从珂被他一驳,颜才少霁,令二人起身,各赐卮酒压惊。
二人跪饮,拜谢而退。
未几即降调琦为御史中丞,不令入直。朝臣窥测意旨,哪敢再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