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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蔡东藩明史演义--蔡东藩-第195页

张诚怒道:“十年宰相,所蓄私囊,宁止此数?此必暗中隐匿,或寄存亲族家内,别人或被他瞒过,我岂由他诳骗么?”遂召居正长子礼部主事敬修,迫令和盘献出。敬修答言,只有此数。张诚不信,竟饬虎狼卫役,把敬修褫去衣冠,拷掠数次;并将张氏亲族,一一传讯,硬说他有寄藏,不容剖白。敬修熬不住痛苦,寻了短见,投缳毕命。亲族等无从呼吁,没奈何各倾家产,凑出黄金一万两,白银十万两,不是查抄,竟是抢劫。张诚方才罢手。大学士申时行得悉此状,因与六卿大臣,联名上疏,奏请从宽。刑部尚书潘季驯,又特奏居正母年过八旬,朝不保暮,请皇上锡类推恩,全他母命云云。乃许留空宅一所,田十顷,赡养居正母。惟尽削居正官阶,夺还玺书诏命,并谪戍居正子弟,揭示罪状。有诏云:
  张居正诬蔑亲藩,箝制言官,蔽塞朕聪,私占废辽宅田,假名丈量遮饰,骚动海内。迹其平日所为,无非专权乱政,罔上负恩,本当斫棺戮尸,因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伊弟张居易,伊子张嗣修等,俱令烟瘴地面充军,以为将来之谋国不忠者戒!
  张居易曾为都指挥,张嗣修曾任编修,至是皆革职远戍,一座巍巍然师相门第,变作水流花谢,雾散云消,令人不堪回首呢。所谓富贵如浮云。张诚回京复命,御史丁此吕,又追劾侍郎高启愚,主试题系“舜亦以命禹”五字,实系为居正劝进,不可不惩。神宗得了此疏,颁示内阁,申时行勃然道:“此吕何心,陷人大逆,我再缄默不言,朝廷尚有宁日么?”
  当即疏陈此吕暧昧陷人,应加重谴等语。小子有诗咏道:
  炎凉世态不胜哀,落穽还防下石来。
  稍有人心应代愤,好凭只手把天回。
  未知神宗曾否准奏,且看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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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宗临幸宫人,暗育珠胎,至于太后诘问,犹不肯实言,虽系积畏之深,以致如此,然使太后处事未明,疑宫人为外遇,置诸刑典,得毋沉冤莫白,终为神宗所陷害乎?一宵恩爱,何其钟情,至于生死之交,不出一言以相护,是可忍,孰不可忍?观于居正死后,夺其官,籍其产,戍其子弟,且任阉竖张诚,勒索财贿,株连亲族,甚至逼死居正子敬修,未闻查究。古云:“罪人不孥。”神宗习经有素,岂竟漫无所闻?况居正当国十年,亦非全无功绩,前则赏过于功,后则罚甚于罪,凉薄寡恩四字,可为神宗一生定评,惟居正之得遇宠荣,为明代冠,而身后且若是,富贵功名,无非泡影,一经借鉴,而世之热中干进者可以返矣。
  第七十五回 侍母膳奉教立储 惑妃言誓神缄约
  却说申时行上疏以后,尚书杨巍,又请将丁此吕贬斥,顿时闹动言官,统说时行与巍,蔽塞言路。御史王植、江东之交章弹劾两人,神宗为罢高启愚,留丁此吕。于是申、杨两大臣,抗疏求去。大学士余有丁,上言殿阁大臣,关系国体,不应为一此吕,遂退申、杨。许国尤不胜愤懑,亦专疏乞休。神宗乃将此吕外调。王植、江东之始终不服,遂力推前掌院学士王锡爵,可任阁务。锡爵曾积忤居正,谢职家居。见七十三回。至是因台官交推,重复起用,晋授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又因日讲官王家屏,敷奏诚挚,由神宗特拔,命为吏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两人相继入阁,言官只望锡爵得权,抵制时行,不防锡爵却与时行和好,互为倚助,遂令全台御史,大失所望。万历十四年正月,郑妃生下一子,取名常洵,神宗即晋封郑妃为贵妃。大学士申时行等,以皇长子常洛,年已五岁,生母恭妃,未闻加封,乃郑妃甫生皇子,即晋封册,显见得郑妃专宠,将来定有废长立幼的事情,遂上疏请册立东宫。时行初意,原是不错。疏中有云:
  臣等闻早建太子,所以尊宗庙,重社稷也。自元子诞生,五年于兹矣,即今麟趾螽斯,方兴未艾,正名定分,宜在于兹。祖宗朝立皇太子,英宗以二岁,孝宗以六岁,武宗以一岁,成宪具在。惟陛下以今春月吉,敕下礼部早建储位,以慰亿兆人之望,则不胜幸甚!
  神宗览疏毕,即援笔批答道:“元子婴弱,少待二三年,册立未迟。”批旨发下,户科给事中姜应麟,及吏部员外郎沈璟,复抗疏奏道:
  窃闻礼贵别嫌,事当慎始。贵妃所生陛下第三子,神宗第二子常溆,生一岁而殇。犹亚位中宫,恭妃诞育元嗣,翻令居下,揆之伦理则不顺,质之人心则不安,传之天下万世则不正,请收回成命,先封恭妃为皇贵妃,而后及于郑妃,则礼既不违,情亦不废。陛下诚欲正名定分,别嫌明微,莫若俯从阁臣之请,册立元嗣为东宫,以定天下之本,则臣民之望慰,宗社之庆具矣。
  这疏一上,神宗瞧了数语,便抛掷地上,勃然道:“册封贵妃,岂为立储起见?科臣等怎得妄言谤朕呢!”当下特降手敕道:“郑贵妃侍奉勤劳,特加殊封,立储自有长幼,姜应麟疑君卖直,着降处极边,沈璟亦降级外调,饬阁臣知之!”申时行、王锡爵等,接奉此敕,又入朝面请,拟减轻姜应麟罪名。神宗怫然道:“朕将他降处,并非为了册封,只恨他无故推测,疑朕废长立幼。我朝立储,自有成宪,若以私意坏公论,朕亦不敢出此。”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