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一个,我也不敢累你们,你们各自营生去罢。’此反激语也,然着眼不在老五一人。这句话,却激动了我们这位孙大当家,他年纪虽小,按孙美瑶此时,年仅弱冠。志气却高,当强盗有何志气,然在强盗口中,自不得不如此说也。立刻一拍胸膛,也是强盗样子。上前说道:‘大哥!诸位哥哥都愿别做营生,我却情愿跟哥哥落草,万死亦所不惧。’虽是强盗老口吻,然其志亦壮。初时不说,已在踌躇之中,经美珠说话一激,就直逼出来矣。他大哥听了他这几句话,顿时大喜,说道:‘我有这样一个英雄的兄弟,已经够了,比着别人,虽有十个八个兄弟,紧要时却没一个的,不知胜过多少咧。’半若为自己解嘲,半似为慰藉美瑶,而实乃是反映三弟也,美珠亦善辞令。当下变卖余产,得了四五千元,把房屋完全烧掉,亦具破釜沉舟之心。一面又拿出五百块钱,给他的妻子崔氏道:‘你是名门之女,总不肯随着我去的,我现在给你五百块钱,嫁不嫁,悉听你自己的便。总之,此生倘不得志,休想再见了。’做得决绝,颇有丈夫气概。把这些事情做好以后,便把剩下的几千元,仿着宋江的大兴梁山,招兵买马,两月之内,便招集了四千多人,占据豹子谷为老巢。那时兄弟已在他老大哥的部下,彼此公推他老大哥为大都督。现在的大当家,和周当家天伦为左右副都督,就是兄弟和褚当家思振等,也都做了各路司令。”不胜荣耀之至。说着,举起一杯酒来,一饮而空,大有顾盼自豪之概。
顾克瑶笑道:“后来呢?为什么又让给现在的孙大当家做总司令了?”郭其才慢慢放下杯子,微微叹了口气道:“真所谓大丈夫视死如归,死生也算不得一件大事。”顾克瑶忙又接口道:“想是你这位老大哥死了。”郭其才又突然兴奋起来道:“是啊!他在去年战死以后,我们因见兄弟们已有八千多人,枪枝也已有六千,便改名为建国自治军,推现在的孙大当家为总司令,周当家为副司令,誓与故去的孙大当家复仇,所以去年这里一带地方,闹的最凶,谁想到官兵竟认起真来,把个抱犊崮围得水泄不通,这倒也是我们始料所不及的呢。”此语由表面观之,乃是讶其现在剿治之认真,而骨子里,却包含着以前之放纵也。众西人不知道他们叽哩咕噜的说什么,我们见西人说话,以为叽哩咕噜,西人见我们说话,亦以我为叽哩咕噜也。都拉着顾克瑶询问,顾克瑶摇了摇头,也不回答,便笑着问郭其才道:“你们孙大当家,有了这么大的势力,大概也不怕谁了,为什么这次被围在抱犊崮,竟一筹莫展呢?”郭其才笑道:“那是我们的总柜,所以不愿放弃。不然,带起弟兄们一走,他们也未见得能怎样奈何我们咧。”顾克瑶问怎样叫做总柜?郭其才道:“你不知道我们绿林中的规矩,所以不懂了。我们这里的规矩和胡匪不同,胡匪做着生意,便立时分散走开,等到钱用完了,便再干一下子,我们的规矩就不是这样。兄弟们无论得一点什么,都须交柜,交柜者就是把财物交给首领,外面称做杆首,而我们自己有时却称做为掌柜。柜有大小,小柜有得多时,须送交大柜,大柜有得多时,须送交总柜。抱犊崮就是我们总柜所在的地方,你懂了吗?”顾克瑶笑道:“我懂得咧。你们首领里面,除却孙大当家以外,你老兄大概也算重要的了。但是我看你也不象干这门营生的人,定然也因着什么事,出于不得已,才投到这里来的。”郭其才听了这话,突然跳将起来,眼睛里几乎爆出火来。众人都吓了一跳,都疑心顾克瑶言语冒失,触犯了郭其才了。正是:
虎窟清谈提往事,亡家旧恨忽伤心。
未知顾克瑶是否有性命之忧,且看下文分解。
兵,外所以御侮,内所以平乱也。今中国之兵,外不足以御侮矣,内亦能平乱否耶?方其未乱也,则务扰之使为乱,方其无匪也,则务迫之使为匪。及其乱生而匪炽,则借其事以为利,如捕之养盗然,使之劫而分润其所得,仿佛兵之所以养也。匪来,则委其事若弗知,使得大掠而去,又岂但不能平乱已哉?然则颜世清之不知匪之来劫也,果不知耶?抑熟知之而故为弗知者耶?观其派兵而弗击,吾思过半矣。呜乎!
第一百四十五回 避追剿肉票受累 因外交官匪议和
却说郭其才听了顾克瑶的话,一时引起旧恨,不禁咬牙切齿,愤怒万分,突然跳起来,把胸膛一拍道:“说起这件事来,真气死我也。诸位不曾知道,我父亲是滕县的大绅士,生平最恶土匪,创办警备队,征剿十分出力,因此引起了土匪的仇视。在大前年的元旦,乘着我父亲不曾防备,纠集三四百人,杀入敝村,把我一家十七人全行杀死,只剩我一人在外,不曾被害。我报官请求缉捕,当地官兵,不但不为缉捕,而且骂我不识时务。山东匪世界也,在匪世界中,而欲与匪为仇,岂非不识时务?诸位想想!这时家中只有我独自一个,如何不想报仇?东奔西走,务要请他们缉捕。他们不曾缉捕之前,先要赏号,我急于报仇,就不惜立刻把家产卖尽,拿来犒赏官兵。谁知白忙了一场,到头还是毫无着落。这时我仇既报不成,家产又都光了,想要低头下去,也是生活为难,我这才无可如何,投奔已故的孙大当家部下,充个头目,于今也总算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