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吴毓麟忙着躲过,笑着告饶。七姑太太哪里肯听,赶上去就打。吴毓麟翻身就逃,不料一脚绊在痰盂上,把个痰盂滚了三五尺远,恰好那只脚跨上去时,又踏在痰盂上,痰盂一滚,吴毓麟站不住脚,立刻扑的一交,掼在地下,引得众人都大笑起来。七姑太太也忙着回身倒在一张沙发上,掩着口,吃吃的笑个不住。吴毓麟赶着站起来时,裤子上已渍了许多水。王克敏忙着叫佣人进来收拾。吴毓麟又要了一块手巾,揩了揩手面,再把裤子上的水,也揩干了,众人取笑了一会,渐渐又说到正经话上来。
只听颜惠庆说道:“我想:要是二五附税能够实行,每年至少可得二千四百万的收入,拿来担保发行一笔巨额的公债,岂不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惠庆此语,系承上而来,可见程克未到前,他们正在议论筹款办法,不假辞句而补出全文,此谓用笔神化,不落痕迹。王克敏皱眉道:“这事也不易办呢。在金佛郎案没有解决之前,他们如何肯开会讨论?”束手无策。顾维钧道:“非但此也,华府条约,明明规定须在该约施行后三个月内,方能召集特别关税会议,现在法国还没批准,哪里说得到实行?”王克敏道:“你是熟悉外交情形的,难道还不知道法国所以不肯批准华府条约,就为我们不肯承认金佛郎吗?他既借这个来抵制,在我们不曾承认金佛郎案以前,如何肯轻易批准?倘然不承认金佛郎案,这二五附税,岂非一万年也不能实行吗?”说着,又顿足道:“我说,这金佛郎案是非承认不可的,偏这孙老头处处为难,借着这个题目来攻击我,使我又不好承认,又不能不承认,真教我为难极了。”此时王克敏之处境,确也为难。众人还不曾回答,程克先插嘴问道:“你们可是在这里谈论筹款的方法吗?我倒想了一个计较,大家不妨讨论讨论,看使得使不得?”王克敏急问什么方法?当然是他第一个着急。程克笑道:“我说出来,你们不要笑。”众人都希奇道:“这有什么可笑?只要有款可筹,便被人笑骂,打甚么紧。”诚哉诸君之言,当今之世,只要有钱耳,他何必问。程克道:“我今天偶然翻着义赈奖励章程,第二条上说,凡捐助义赈款银一万元以上者,应报由内务部呈请特予优加奖励。我想这一条,大可附会到简任、荐任的上面去,开他一个捐官的门路,倒也是一个源源不绝的生财之道咧。”王克敏忙道:“不错,这倒正是一个绝好的方法,怎说好笑?”颜惠庆道:“这事只怕国人要反对罢。”到底还是他怕招物议。吴毓麟道:“反对倒不必怕,好在我们又不是真个说捐官,在名义上说起来,国人也没有充分的反对理由。便算有人反对,我们不理他又有什么法子。”大有孤行一意的勇气,可佩之至。顾维钧道:“国人反对不反对,事前哪里料得到,现在何妨先做做看,等国人反对得真厉害时,取消不迟。”此所谓外交家之滑头手段也。王克敏道:“这话很不错,我们不妨先进行进行,看是个怎么样子再说。至于特别关税会议,也须竭力进行才好。”顾维钧道:“这问题我已和各国公使商量过好几次,都没有结果,看来暂时决不能即行召集了,所以我想先开预备会议,预备会议有了结果,便不怕正式会议开不成功了。”七姑太太初时只怔怔的听着,这时也插口道:“这方法倒很好,你们何妨就这样办呢。”颜惠庆道:“这照会应该怎样措辞?”顾维钧想了一会道:“让我自己来起个草,大家斟酌斟酌看。”众人都说:“很好。”王克敏叫人拿过纸笔来,看顾维钧一面想,一面写,做了半天,方才完稿。众人读那原文道:
华会九国关于中国关税税则之条件,原定俟该约施行后三个月内,应由中政府择定地点,定期召集特别会议,议定撤除厘金,增收二五附加税,及各种奢侈品亦增加税率,并规定中国海陆各边界关税章程各节。查该约之精神,旨在救济中国财政,但至今已届两载,各签约国尚未完全批准,以致特别会议不能如期召集,中国财政上种种计划,无法进行,内外各债,亦无从整理,为此中政府不得不提议先行召集预备会议之举,为将来特别会议之准备。
众人都说:“很好,就这样罢。”说着,忽见七姑太太看了看手表,说道:“时候到了,再迟火车要赶不上了。”程克吃惊道:“七姑太太今天回南边去吗?”七姑太太点头笑道:“正是,趁今天的特别快车去呢。”一面说,一面叫人预备汽车。程克和王克敏两人,亲自送她到车站。吴毓麟和颜惠庆、顾维钧等也都散了,召集特别关税会议的照会,已由外交部送达各国公使。各公使都说要请示本国政府,不肯即时答复。不料各国的训令转来,都是拒绝召集,一场大希望,完全落了空,颜惠庆、顾维钧、王克敏等都十分扫兴。真是葡萄牙公使说的:多此一举。那捐官问题,外面的舆论不甚赞成,可是程、王等都因急于要钱,先由内务部上了一个呈文,大略说:
查民国九年改订义赈奖励章程第二条,载:凡捐助义赈款银,达一万元以上者,应报由内务部呈请特予优加奖励等语。所谓奖励,即指简、荐实职而言,特原文未经说明,且规定捐数过巨,致捐款者仍多观望。以今视昔,灾情之重,需款之殷,筹款之穷于术,势非更予变通,未由济事。明知国家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