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许法、美互市,朝旨批准,随于道光二十四年,与美使柯身,协定中美商约三十四款,又与法使拉萼尼,协定中法商约三十五款,大旨仿照英例。惟约中有“利益均沾”四字,最关紧要。耆英莫名其妙,竟令他四字加入,添了后来无数纠葛,又上法、美的当。这且待后再详。
只江宁条约,五口通商,广州是排在第一个口岸,英人欲援约入城,粤民不肯,合词请耆英申禁。耆英不肯,众百姓遂创办团练,按户抽丁,除老弱残废,及单丁不计外,每户三丁抽一,百人为一甲,八甲为一总,八总为一社,八社为一大总,悬灯设旗,自行抵制英人,不受官厅约束。会英使濮鼎查,自香港回国,英政府命达维斯接办各事。达维斯到粤,请入见耆英。耆英晓得百姓厉害,即遣广州知府刘浔,先赴英舰,要他略缓数日,等待晓谕居民,方可入城相见。
知照后打道回衙,适有一乡民挑了油担,在市中卖油,冲了刘本府马头,被衙役拿住,不由分说,揿倒地上,剥了下衣,露出黑臀,接连敲了数十百板。市民顿时哗闹,统说官府去迎洋鬼子入城,我们百姓的产业,将来要让与洋人,应该打死。这句话,一传两,两传十,恼得众人性起,趁势啸聚,跟了刘本府,噪入署中。刘本府下了舆,想去劝慰百姓,百姓都是恶狠狠一副面孔,张开臂膀,恨不得奉敬千拳。吓得刘本府转身就逃,躲入内宅。百姓追了进去,署中衙役,哪里阻拦得住?此时闯入内宅的人,差不多有四五千。幸亏刘本府手长脚快,扒过后墙,逃出性命,剩得太太、姨太太、小姐、少奶奶等,慌做一团,杀鸡似的乱抖。百姓也不去理他,只将他箱笼敲开,搬出朝衣朝冠等件,摆列堂上。内中有一个赳赳武夫,指手画脚的说道:“强盗知府,已经投了洋人,还要这朝衣、朝冠何用?我们不如烧掉了他,叫他好做洋装服色哩!”众人齐声赞成。当下七手八脚,将朝衣、朝冠等,移到堂下,简直一把火,烧得都变黑灰。倒是爽快,但也未免野蛮。又四处搜寻刘本府,毫无踪迹。只得罢手,一排一排的出署。
到了署外,督抚已遣衙役张贴告示,叫百姓亟速解散,如违重究。众百姓道:“官府贴告示,难道我们不好贴告示么?”奇闻。当由念过书的人,写了几行似通非通的文字,贴在告示旁边,略说:“某日要焚劫十三洋行,官府不得干预,如违重究!”趣极。这信传到达维斯耳内,也不敢入城,退到香港去了。百姓越发高兴,常在城外寻觅洋人,洋人登岸,不是著打,就是被逐。英使愤甚,迭贻书耆英,责他背约。耆英辩无可辩,不得已招请绅士,求他约束百姓,休抗外人。绅士多说众怒难犯,有几个且说:“百姓多愿从戎,不愿从抚,若将军督抚下令杀敌,某虽不武,倒也愿效前驱。”越说越远!耆英听了,越加懊恨,当即掇茶谢客。返入内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展毫磨墨,拂笺写信,下笔数行,折成方胜,用官封粘固,差了一个得力家人,付了这信,并发给路费,叫他星夜进京,到穆相府内投递。家人去讫,过了月余,回报穆相已经应允,将来总有好音。耆英心中甚喜,只英使屡促遵约,耆英又想了一个救急的法儿,答复英使,限期二年如约。于是耆英又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年。
道光二十七年春月,特召耆英入京,另授徐广缙为两广总督,叶名琛为广东巡抚。这旨一下,耆英额手称庆,暗中深感穆相的大德,前信中所托之事,读此方知。日日盼望徐、叶二人到来。等了数月,徐、叶已到,耆英接见,忙把公事交卸,匆匆的回京去了。撒了一泡澜屎。
光阴如箭,倏忽间又是一年。英政府改任文翰为香港总督,申请二年入城的契约,旧事重提,新官不答。广东绅士,已闻知消息,忙入督署求见,由徐广缙延入。绅士便开口道:“英人要求无厌,我粤万不能事事允行。粤民憾英已久,大公祖投袂一舍,负杖入保的人,立刻趋集,何虑不胜?”广缙道:“诸君既同心御侮,正是粤省之福,兄弟自然要借重大力。”
绅士辞去,忽由英使递来照会,说要入城与总督议事。广缙忙即照复,请他不必入城,若要会议,本督当亲至虎门,上船相见。过了两日,广缙召集吏役,排好仪仗,出城至虎门口外,会晤英使文翰。相见之下,文翰无非要求入城通商,广缙婉言谢却。当即回入城中,与巡抚叶名琛,商议战守事宜。名琛是个信仙好佛的人,一切事情,多不注意;况有总督在上,战守的大计划,应由总督作主。此时广缙如何说,名琛即如何答。城中绅士,又都来探问,争说:“义勇可立集十万,若要开仗,都能效力,现正伫候钧命!”广缙道:“英人志期入城,我若执意不许,他必挟兵相迫,我当预先筹备。等他发作,然后应敌,那时便彼曲我直了。”绅士连声称妙。
不想隔了一宿,英船已闯入省河,连樯相接,轮烟蔽天,阖城人民,统要出去堵截。广缙道:“且慢!待我先去劝导,叫他退去。他若不退,兴兵未迟。”随即出城,单舸往谕。文翰见广缙只身前来,想劫住了他,以便要求入城。两下方各执一词,忽闻两边岸上,呼声动地,遂往舱外一望,几乎吓倒。原来城内义勇,统已出来,站立两岸,好象攒蚁一般,枪械森列,旗帜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