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略略巡阅,便能将河道大势,了然目中,格外筹画得精密么?他的深意,无非是昭示威德,笼络人心;所以禅山谒陵,蠲租免税,凡经过的地方,威德并用;东南的小百姓,从此怕他的威严,感他的德惠,把前明撇在脑后,个个爱戴清朝,清朝二百多年的基业,就此造成。若呆读《东华录》上文字,不加体会,便是笨伯,哪里晓得康熙帝的作用?小说中有这般大议论,可谓得未曾有。但本书于叙述间,亦常夹有微议,我请将原文略换数字,指示阅者云,若呆读此书的文字,不加体会,便是笨伯,哪里晓得著书人的作用。只是康熙帝恰有一大失着,晚年来弄得懊丧异常,到去世的时候,反致不明不白,待小子细细道来:康熙帝有二十多个儿子,长子名叫允禔,就是初征噶尔丹时,作裕亲王福全的副手。古语道:“立嫡以长”,论起年纪来,允禔应作太子,但他乃妃嫔所生,不由皇后产出。皇后何舍里氏,只生一子允礽,允礽生下,皇后便殁,康熙帝夫妇情深,未免心伤;且因允礽是个嫡长,宜为皇储,就于允礽二岁时,先立为皇太子。二岁立储,未免太早。后来重立皇后,妃嫔亦逐渐增加,一年一年的生出许多儿子,内中有四皇子胤祯,秉性阴沉,八皇子允禩,九皇子允禟,更生得异常乖巧,康熙帝格外爱宠一点。但既立允礽为太子,自然没有掉换的心思。允礽渐长,就令大学士张英为太子师傅,教他诗书礼乐,又命儒臣陪讲性理,南巡北幸时,亦尝带了允礽出去游历,总算是多方诱导;至亲征噶尔丹,又要太子监国,宫廷中也没有生出事来。
噶尔丹既平,东西南北,都已平靖,万民乐业,四海澄清,康熙帝春秋渐高,也想享点太平弘福,有时读书,有时习算,有时把酒吟诗,选了几个博学宏词老先生,陪侍左右,与他评论评论。这老先生辈,总是极力揄扬,交口称颂。康熙帝又叫他纂修几种书籍,什么《佩文韵府》,什么《渊鉴类函》,什么《数理精蕴》,什么《历象考成》,什么《韵府拾遗》,什么《骈字类编》,还有《分类字锦》,《子史精华》,《皇舆全览》等书;就是人人购买的《康熙字典》,也是这时候编成的。开了书橱,一律搬出。每种书籍,统有御制序文,究竟是皇帝亲笔,也不知是儒臣捉刀,涉笔成趣。小子无从深考。但日间与儒臣研究书理,夜间总与后妃共叙欢情,枕边衾里,免不得有阴谋夺嫡、媒孽允礽的言语。起初康熙帝拿定主意,不听妇言,后来诸皇子亦私结党羽,构造蜚语,吹入康熙帝耳中,渐渐动了疑心。宫中后妃人等,越发摇唇鼓舌,播弄是非,你唆一句,我挑一语,简直说到允礽蓄谋不轨,窥伺乘舆,可笑这个英武绝伦的圣祖仁皇帝,竟被他内外盅惑,把允礽当作逆子看待。怪不得周幽、晋献。康熙四十七年七月,竟降了一道上谕,废皇太子允礽,并将他幽禁咸安宫,令皇长于允禔及皇四子胤祯看守。于是这个储君的位置,诸皇子都想补入。皇八子允禩,模样儿生得最俊,性情亦格外乖刁,在父皇面前,越自殷勤讨好,暗中却想害死允礽,绝了后患。
事有凑巧,有一个相面先生,叫作张明德,在都中卖艺骗钱,哄动一时。贝子贝勒等,统去请教,明德满口趋奉,统说他是什么富,什么贵。看官!试想社会中人,有几个不喜欢奉承?因此都说这明德知人休咎,仿佛神仙一般。允禩怀着鬼胎,暗想自己相貌,究竟配不配做皇帝,遂换了衣装,去试明德,谁知明德一边,早已有人知风通报,等到允禩进去,明德即向地跪伏,口称万岁。允禩连忙摇手,明德见风使帆,导允禩入内室,细谈一番,一面说允禩定当大贵,一面又俯伏称臣。允禩喜甚,不但露出真面,反与明德密定逆谋。明德伪称有好友十余人,都能飞檐走壁,他日有用,都可招致出来效劳。允禩遂与他定了密约,辞别回宫;甫入禁门,遇着大阿哥允禔,被他扯住,邀至邸中,原来允禔曾封直郡王,另立府邸,当时屏去左右,向允禩道:“八阿哥从哪里来?”满俗向称皇子为阿哥,所以允禔沿习俗语,叫允禩为八阿哥。允禩道:“我不过在外边闲游,没有到什么地方去?”允禔笑道:“你休瞒我!张明德叫你万岁呢。”允禩惊问道:“大阿哥如何晓得?”允禔道:“我是个顺风耳,自然听见。”允禩道:“你既晓得,须要为我瞒过父皇。”允禔道:“这个自然,只可惜允礽不死,昨日闻有消息,父皇欲仍立允礽为太子。”允禩顿足道:“这恰如何是好?”允禔道:“我恰有一个妙法,但不知你做皇帝,什么谢我?”允禩道:“我若得了帝位,当封大阿哥为并肩皇帝。”允禔道:“不好不好,世上没有并肩皇帝。况我仍要受你的封,不如勿做为是。”急得允禩连忙打恭,恳求妙策。允禔道:“你既要我设法,现在牧马厂中,有个蒙古喇嘛,精巫盅术,能咒人生死,若叫他害死允礽,岂不是好?”允禔非真心待弟,观下文便知。允禩喜甚,便托允禔即日照行,揖别而去。想做皇帝,便要弄杀阿哥,帝位之害人甚矣。
允禔即去与蒙古喇嘛商议,蒙古喇嘛,名叫巴汉格隆,与允禔为莫逆交,至是允禔与商,便取出镇压物十多件,交与允禔。允禔携归,想去通知允禩,转念道:“我明明是皇长子,太子既废,我宜代立,为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