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两家通家往来。此时齐国沦亡,齐国死节之臣,谁来旌表?也只得混在齐民之中。且喜两家生的孩子,却是一对顽皮,到十二三岁时,便会打断街、闹断巷生事。到后程一郎母子,因年荒回到东阿旧居,宁夫人自与叔宝住在历城。
这秦琼长大,生得身长一丈,腰大十围,河目海口,燕颔虎头;最懒读书,只好轮枪弄棍,厮打使拳。在街坊市上,好事打抱不平,与人出力,便死不顾。宁夫人常常泣对他道:“秦氏三世,只你一身,拈枪拽棒,你原是将种,我不禁你;但不可做轻生负气的事,好奉养老身,接续秦家血脉。”故此秦琼在街坊生事,闻母亲叫唤,便丢了回家。人见他有勇仗义,又听母亲训诲,似吴国专诸的为人,就叫他做赛专诸。更喜新娶妻张氏,奁中颇有积蓄,得以散财结客,济弱扶危。
初时交结附近的豪杰;一个是齐州捕盗都头樊虎,字建威;一个是州中秀才房彦藻;一个是王伯当;还有一个开鞭仗行贾润甫。时常遇着,不拈枪弄棒,便讲些兵法。还有过往好汉遇着,彼此通知接待,不止一个。大凡人没些本领,一身把这两个铜钱结识人,人看他做耍子,不肯抬举他。虽有些本领,却好高自大,把些手段压伏人,人又笑他是鲁莽,不肯敬服他,所以名就不起。秦琼若论他本领,使得枪射得箭,还有一样独脚武艺:他祖传有两条流金熟银锏,称来可有一百三十斤。他舞得来,初时两条怪蟒翻波,后来一片雪花坠地,是数一数二的。若论他交结,莫说他怜悯着失路英雄,交结是一时豪杰;只他母亲宁夫人,他娘子张氏,也都有截发留宾、剡荐供马的气概。故此江北地方,说一个秦琼的武艺,也都咬指头;说一个秦琼的做人,心花都开。正是:
才奇海宇惊,谊重世人倾。莫恨无知己,天涯尽弟兄。
一日,樊虎来见秦琼道:“近来齐鲁地面凶荒,贼盗生发,官司捕捉,都不能了事。昨日本州刺史,叫我招募几个了得的人,在本郡缉捕。小弟说及哥哥,道哥哥武艺绝人,英雄盖世;情愿让哥哥做都头,小弟作副。刺史欣然,着小弟请哥哥出去。”秦琼道:“兄弟,一身不属官为贵。我累代将家,若得志,为国家题一枝兵马,斩将搴旗,开疆展土,博一个荣封父母,荫子封妻,若不得志,有这几亩薄田,几树梨枣,尽可以供养老母,抚育妻儿。这几间破屋,中间村酒雏鸡,尽可以知己谈笑;一段雄心,没按捺处,不会吟诗作赋,鼓瑟弹琴,拈一回枪棒,也足以消耗他,怎低头向这些赃官府下,听他指挥?拿得贼是他功,起来赃是他的钱。还有咱们费尽心力,拿得几个强盗,他得了钱,放了去,还道咱们诬盗。若要咱和同水密,反害良民,满他饭碗,咱心上也过不去,做他甚么?咱不去!”樊虎道:“哥,官从小大来,功从细积起。当初韩信也只是行伍起身。你不会拈这枝笔,做些甚文字出身,又亡故了先前老人家,又靠不得他门荫,只有这一刀一枪事业,可以做些营生,还是去做的是。”
惭无彩笔夜生花,恃有戈矛可起家。
璞隐荆山人莫识,利锥须自出囊纱。
说话间,只见秦琼母亲走将出来,与樊虎道了万福道:“我儿,你的志气极大;但樊家哥哥说得也有理。你终日游手好闲,也不是了期,一进公门,身子便有些牵系,不敢胡为;倘然捕盗立得些功,干得些事出来也好。我听得你家公公,也是东宫卫士出身,你也不可胶执了。”秦琼是个孝顺人,听了母亲一席话,也不敢言语。次日两个一同去见刺史。这刺史姓刘,名芳声,见了秦琼:
轩轩云霞气色,凛凛霜雪威凌。熊腰虎背势嶙(山曾),燕颔虎头雄
俊。声动三春雷震,髯飘五绺风生。双眸朗朗炯疏星,一似白描关
圣。
刘刺史道:“你是秦琼么?你这职事,也要论功叙补。如今樊虎情愿让你,想你也是个了得的人,我就将你两个,都补了都头。你须是用心干办。”两个谢了出来。樊虎道:“哥,齐州地面盗贼,都是响马,全要在脚力可以追赶,这须要得匹好马才好。”秦琼道:“咱明日和你到贾润南家去看。”
次日,秦琼袖了银子,同樊虎到城西。却值贾润甫在家,相见了。樊虎道:“叔宝兄新做了捕盗的都头,特来寻个脚力。”贾润甫对叔宝道:“恭喜兄补这职事,是个扯钱庄儿,也是个干系堆儿。只恐怕捉生替死,诬盗扳赃,这些勾当,叔宝兄不肯做;若肯做,怕不起一个铜斗般家私?”叔宝道:“这亏心事,咱家不做。不知兄家可有好马么?”贾润甫道:“昨日正到了些。”两个携手到后槽,只见青骢、紫骝、赤兔、乌骓、黄骠、自骥,班的五花虬,长的一丈乌,嘶的,跳的,伏的,滚的,吃草的,咬蚤的,云锦似一片,那一匹不是:
竹披耳峻,风入轻蹄;死生堪托,万里横行。
那建威看了这些,只拣高大肥壮的道:“这匹好,那匹好。”拣定一匹枣骝;叔宝却拣定一匹黄骠。润甫道:“且试二兄的眼力。”牵出后槽,建威便跳上枣骝,叔宝跳上黄骠,一辔头放开,烟也似去了。那枣骝去势极猛,黄骠似不经意;及到回来,枣骝觉钝了些,脚下有尘;黄骠快,脚下无尘,且又驯良。贾润甫道:“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