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杂。凡投递文书柬帖的官吏,无不细细盘驳。金铃到底是随公主走过道路的,便与又兰商议道:“俺家公主这封书,不比寻常书札,不知里边写些什么在上。倘若混帐投下,那些官吏不知头脑,总递进去,燕郡王拆开一看,喜怒不测起来,如何是好?当初大姑娘在我那里起身时,公主原叫他把书觌面付与罗小将军,如今到此岂可胡乱投递。”又兰道:“据你说起来,怎能个见小将军之面?”金铃道:“不难,二姑娘你坐在对面茶坊里,俺在这里守一个知事的人出来托他,事方万全。”
又兰到对门茶肆中坐了半晌,只见金铃进来说道:“二爷,方爷来了。”又兰看那人,好似旗牌模样,忙起身来相见了坐定。又兰便问道:“亲翁上姓大名?”那人道:“学生姓方,字杏园,请问足下有何事见教?”又兰道:“话便有一句,请兄坐了。看酒来!”走堂的见说,如飞摆上酒肴。方杏园道:“亲翁有甚事,须见教明白,方好领情。”又兰一面斟酒,随即说道:“弟向年在河北,与王府小将军,曾有一面;因有一件要紧物件,寄在敝友处,今此友托弟来送还小将军,未知小将军可能一见否?”方杏园道:“小将军除非是出猎打围赴宴,王爷方放出府,不然怎能个出来相见。或者有甚书札,待弟持去,付与小将军的亲随管家,传进里边,自然旨意出来。”又兰道:“书是必要觌面送的,除非是取那信物,烦见传递了进去,小将军便知分晓。”方杏园道:“既如此,快取出来。弟还有勾当,恐怕里面传唤。”又兰忙向金铃身边,取出那校没镞箭,递与方杏园。方杏园接来一看,却是一个绣囊,放着枝箭在内。取出一看,见有小将军的名字在上。不敢怠慢,忙出了店门,进府去。走不多几步路,遇着公子身边一个得意的内丁叫做潘美,向他说了来因。潘美道:“你住着,候我回音。”把绵囊藏在衣襟里,到书房中。
罗公子自写书付与齐国远去寄与叔宝后,杳无音耗,心中时刻挂念。见潘美持箭进来,说了缘故,不胜骇异。便问:“如今来人在何处?”潘美道:“方旗牌说,在府前对门茶坊里,还有书要面递与公子的。”罗公子低头想了一想,便向潘美耳边说了几句。潘美出来,对方旗牌道:“公子说,叫你引那来人在东门外伺候着,公子就出来打围了。”方旗牌如飞赶到茶坊里来与又兰说了,又兰便向柜上算还了帐,三人大家站在府门首看。只见一队人马,拥出府门。公子珠冠扎额,金带紫袍,骑着高头骏马。又兰心中想道:“这一个美貌英雄,怎不教窦公主想他?”也就在道旁雇了脚力,尾在后边。罗公子原不要打围,因要见寄书人,故出城来,只在近处拣个山头占了,吩咐手下各自去纵鹰放犬,叫潘美请那一寄书人过来。公子见是一个美貌书生,忙下坐来相见,分宾主坐定。花又兰在靴子里取出书来,送与罗公子。公子接来一看,见红签上一行字道:“此信烦寄至燕郡王府中,罗小将军亲手开拆。”公子见眼前内丁甚多,不好意思,忙把书付与潘美收藏,便问:“吾兄尊姓?”又兰道:“小弟姓花,字又兰。”公子又道:“兄因甚与公主相知?”又兰答道:“与公主相知者非弟,乃先姊也。”就把曷娑那可汗起兵一段,直至与公主结义,细述出来。只见家将们多到,花又兰便缩住了口。公子问道:“尊寓今在何处?”金铃在后答道:“就在宪辕东首直街上张老二家。”公子道:“今日屈兄暂进敝府中去叙谈一宵,明早送兄归寓。”又兰再四推辞。公子道:“弟尚有许多衷曲问兄,兄不必因辞。”对潘美道:“吩咐方旗牌,叫他到花爷寓所去,说花爷已留进府中,一应行李,着店家好生看守,毋得有误。”说了,携了又兰的手起身,叫家将取一匹马与又兰骑了。潘美却同金铃骑了一匹马,大家一共进城。到了王府中,公子叫潘美领又兰、金铃两个,到内书房去安顿好了。那内书房一共是三间,左边一间是公子的卧室;右边一间设过客的卧具在内。
公子向内宫来,罗太夫人对公子说道:“孩儿,你前日说那窦建德的女儿,到是有胆有智的。刚才你父亲说京报上,窦建德本该斩首,因其女线娘不避斧钺,愿以身代父行刑,故此朝廷将建德赦了,建德自愿削发为僧。其女线娘,太后娘娘认为侄女,又赐了许多金帛,差内监两名送还乡里,如此说起来,竟是个大孝之女。昔为敌国,今作一家。你父亲说,趁今要差官去进贺表,便道即娶他来,与你成婚,也完了我两个老夫妇身上的事。”公子道:“刚才孩儿出城打猎,正遇一个乐寿来的人,孩儿细问他,方知是窦公主烦他来要下书与我的。”罗大夫人问道:“如今人在何处?”公子说:“人便孩儿留他在外书房,书付与潘美收着。”罗太夫人随叫左右,向潘美取书进来。母子二人当时拆开一看,却是一幅驾笺,上写道:
阵间话别,言犹在耳;马上订盟,君岂忘心?虽寒暑屡易,盛衰
转丸;而泪沾襟袖,至今如昔,始终如一也。但恨国破家亡,氤氲使
已作故人,妾茕茕一身,宛如萍梗。谅郎君青年伟器,镇国令嗣,断
不愿以齐大非耦,而以邹楚为区也。云泥之别,莫间旧题,原赠附
壁,非妾食言,亦盖镜之缘俚耳。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