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玺绶,来见中宗奏道:“太后已迁,玉玺已在此,众臣都在殿上,请陛下速登宝位。”中宗升殿,柬之等先献上玺绶,又将张昌宗、张易之首级呈验,然后各官朝贺,复国号曰唐,仍立韦后为皇后,封后父元贞为上洛王,母杨氏为荣国夫人。张柬之等五人,俱封为王。柬之道:“武三思一门,必欲如二张之罪诛之。前蒙陛下吩咐,只得姑免,今若仍居王位,臣等实难与为僚。”中宗听了,不得已削三思王位为司空。众人谢恩出朝。洛州长史薛季昶对五王说道:“二凶虽除,产、禄犹存,去草不除根,终当复生。”五王道:“大事已定,彼犹几肉耳,何复能为?”季昶叹道:“三思不死,我辈不知死所矣!”中宗改元神龙,尊武后号曰则天大圣皇帝,封弟旦为湘王,大赦天下,万民欢悦。
太后被柬之等迁到上阳宫去,思想前事,如同一梦,时常流泪,患病起来,日加沉重。三思心上不好意思,只得进宫去问候,见太后睡卧,颜色黄瘦,不胜骇叹道:“臣因多故,不便时常进宫,不意圣容消瘦如此。”便把手来着体抚摩。太后对三思道:“我的儿呀,你许久不进来,可知我病已入膏盲,只在旦夕要长别了,不知我宗族可能保全否?”三思道:“不必陛下忧烦,圣上已面许生全武氏,尊体还当着意调摄,自然痊愈。”三思又诉张柬之等凶恶,所以不能时进宫来,说罢大哭。太后叹一声道:“儿呀,近闻得韦后与你私通,甚是欢爱,你去诉与他知,叫他设计,除此五恶,我属可高枕矣。”三思点首,太后道:“你去请皇上来,我有话吩咐他。”三思出去,与中宗说知;中宗忙到上阳宫,太后叮咛了一回。过了两日,太后驾崩,中宗颁诏天下,整治丧礼不题。
且说三思门下,兵部尚书宗楚客、御史中丞周利用、侍御史冉祖雍、太仆李俊、光禄丞宋之逊、监察御史姚绍之,为之耳目,是为五狗。与韦后、婉儿日夜游柬之等五王不已。三思阴令人疏皇后秽行,榜于天津桥,请加废黜。中宗知之,不胜大怒,命监察御史姚绍之,穷究其事。绍之奏言敬晖等五王使人为之,虽曰废后,实谋大逆,请族诛张柬之等,以雪皇后之愤。中宗命法司结其罪案,将柬之等五名流边远各州。三思又遣人矫制于途中杀之。三思方得放心,于是权倾天下,谁不惧着他。中宗也没了主意,每事反去问他,亦听其节制。况韦后一心爱他,常对他说道:“我欲如你姑娘,自得登临宝位,方遂我心。”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 结彩楼嫔御评诗 游灯市帝后行乐
词曰:
试诵斯于训女,无非还要无仪。炫才宫女漫评诗,大亵儒林文
字。帝后嫔妃公主,尊严那许轻窥。外臣陪侍已非宜,怎纵作
优谑戏?
调寄“西江月”
人亦有言,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盖以男子之有德者,或兼有才,而女子之有才者,未必有德也。虽然如此说,有才女子,岂反不如愚妇人?周之邑姜序于十乱,惟其才也。才何必为女子累,特患恃才妄作,使人叹为有才无德,为可惜耳。夫男子面才胜于德,犹不足称,乃若身为女子,秽德彰闻,虽夙具美才,创为韵事,传作佳话,总无足取。故有才之女,而能不自炫其才,是即德也;然女子之炫才,皆男子纵之之故,纵之使炫才,便如纵之使炫色矣。此在士庶之家且不可;况皇家嫔御,宜何如尊重,岂可轻炫其才,以至亵士林而读国体乎?无奈唐朝宫禁不严,朝臣俱得见后妃公主,侍宴赋诗,恬不为怪,又何有于嫔御之流?甚或宦官官妾与徘优侏儒,杂聚谐谑,狂言浪语,不忌至尊,殊堪嗤笑。
如今且不说中宗昏暗,韦后弄权,且说那时朝臣中有两个有名的才子:一姓宋,名之问,字延清,汾州人氏,官为考功员外郎。一姓沈,名亻全期,字云卿,内黄人氏,官为起居郎。若论此二人的文才,正是一个八两,一个半斤。那末之问,更生得丰雅俊秀,兼之性格风流,于男女之事,亦甚有本领。他在武后时已为官,因见张易之、张昌宗辈,俱以美丈夫为武后所宠幸,富贵无比,遂动了个羡慕之心。又每于御前奏对之时,见武后秋波频转,顾盼着他,似有相爱之意,却只不见召他入内。他心痒难忍,托一个极相契的内监于武后前从容荐引,说他内才外才都妙。武后笑道:“朕非不受其才,但闻其人有口臭,故不便使之入侍耳。”原来宋之问,人虽俊雅,却自小有口臭之疾,曾有人在武后前说及,故武后不欲与之亲近。当时内监将武后所言,述与宋之问听了,之问甚是惭恨,自此日常含鸡舌香于口中,以希进幸。即此一端,可知是个有才无品行的人了。那沈亻全期亦与张易之辈交通,后又在安乐公主门下走动,曾因受赃被劾,长流欢州,夤缘安乐公主,复得召用。安乐公主强夺临川长宁公主旧第,改为新宅,邀中宗御驾游幸,召沈亻全期陪往侍宴,因命赋诗,以纪其事,限韵天字。亻全期应制,即成一律云:
皇家贵主好神仙,别业初开云汉边。
山出尽如鸣凤岭,池成不让饮龙川。
妆楼翠晃教春住,舞阁全铺借日悬。
敬从乘舆来至此,称觞献寿乐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