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医服药无效应,求签问卦总不灵。
脸上发黄,眼珠落塘;人削骨往下瘦,头发往下脱。一天不如一天,一刻不如一刻,喉咙口痰往下一脱,头朝里床一折,气就断绝。沈氏一看不妙,嘴里就叫:“员外,你现在好像是要睡呀,我来替你搬搬好。”
高喊员外不答应,低喊员外也不作声。
世登、世云两个儿子和媳妇陆氏听到沈氏母亲的哭声,晓得不好,一齐奔到员外身前,抱尸痛哭。
呜呜咽咽不成声,捶胸顿足喊亲人。
这叫桃之夭夭花正开,其叶蓁蓁长上来。
子子孙孙当堂哭,合家大小哭哀哀。
沈氏场面也哭几声,骨里笑得肚里疼。
恨不得要点点蜡烛烧烧香,他早死一天好一天。
学堂里的先生见他全家如此痛哭,就来劝说:“世登,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哭杀得呗他也不得还魂。你们赶紧叫人去买口棺木,收尸入殓,开丧举吊。
前厅门外挂麻布,高厅改作孝堂门。
亲戚朋友来吊孝,世登做磕头礼拜人。”
守灵三天,棺木送到坟堂,员外入土为安。家中逢七做斋,逢节祭祀。沈氏当家,内外一手抓,对员外的思念也就慢慢的淡薄了。
沈氏就想:“现在,我像一匹没笼兜的马,无拘无束,大斧凿子在我手里,可以随我自砧(斟)自斫(酌)了。她有个贴身安童叫张宝。“张宝,来呀,我有话与你说哩。”“主母,有底高话说?”“张宝,我问你,你家大、二两个少爷哪个好,哪个坏,你可分得清?”
张宝这个安童是天生的奴才相。员外在世时,他在员外身边左右逢源,讨主人心欢。他见沈氏这么一问,立刻见风使舵:“格,主母奶奶,是二少爷好。”“对呀,”沈氏说,“我的世云小,不会欺侮你。世登有妻有子,又是老大,他一窝三口,处处卫护好的,我们今后要想吃他的饭,过他的日子,是靠不住了。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像你张宝这无家无室在人家为奴为仆的人,只有靠牢主人才有福享。”“主母奶奶,这我晓得,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去做,叫我向东不向西,叫我打狗不吆鸡。”“张宝,如果听我话,跟我一条心,就要帮我——
拿他们三人赶动身,多余家产同你分。”
张宝心上一动,就问:“主母,我帮你做点底高?”“这样,你替我用一千两银子到银匠作坊里钻上三成铅,再用散碎银子到药店买五钱砒霜送到我房里来。”张宝这奴才听话哩,不多几天,把假银子送到沈氏房里,半两砒霜塞到沈氏手里。
一天,世登从外面回来,叫声:“亲娘,儿回来了,可有底高事情要去做?”“儿呀,没什么事要做,中饭好吃了,吃饭吧!”沈氏假装亲热,坐到世登身边,把红烧鲤鱼的盆子向世登面前推一推,示意叫他吃菜。她把身子向世登靠靠近:“儿呀,你父亲过世了,我又不会当家,你也不小了,就把这副担子接过去——当家吧!”“亲娘,我年纪轻,哪懂底高瓜(家)呀茄子?”“儿呀,我哪能包你们一世呢?现在头发花白,像西天的太阳等等险要落。”“娘,这家还是你当,有事尽管叫儿去做,我听你说听你调,决不让你娘生气。”“格么,你要晓得,家无营生做,吃断斗量金。这一寸三分口,喉咙万丈深。坐山草吃尽,坐海水吃干。你不寻点营生做做,怎得了呢!”“娘,叫我做底高营生?”“儿呀,从前,你父亲常到杭州做红花草生意,很能赚钱,是你父亲的熟行熟路,如果你去接上这条路,稳是一本万利。”“娘,好是好,就是没有偌大的本钱。”“本钱嘛,你不用愁,我已为你备足一千两银子,到杭州可算是大本钱客人哩。另外还有一包散碎银子作路费,如果在路途走到南不着村,北不靠店的地方,肚子饿了买不到吃食,我还为你买了一壶黑米陈酒,到那时可以用它点点饥、歇歇腿。”“娘,你真好,为我想得周周到到,我一定要把这趟生意做好!”
讲讲说说天色晚,世登回到妻房门。
一把背住陆氏手,贤妻连叫两三声。
陆氏小姐说:“相公,今天一不是我的生日,二不是岁朝年节,你对我怎这样亲亲热热?”“不,我家亲娘叫我接替先父的行业,到杭州做红花草生意。”“啊,怪不到这样高兴?依我看,你年纪轻轻从来未出过远门,出门出户人生路不熟,你对哪里摸?”“不,事在人为,路在口边,先父的家业不也是闯荡出来的?”“相公,你的话是不错,但我总觉得这个亲娘对你不存好心。就在这几天,不晓她要翻底高腔?
脸上做丧景,额角上暴青筋,就怕她要丧良心。”
“贤妻,我出门出户的,你不要说开口不吉利的话!”陆氏小姐大贤大德,赶紧改口:“姜太公在此,妇语无忌。”不过,她仍不放心,还是要千叮咛、万嘱咐——
“相公呀,你初次出远门,冷冷暖暖要自当心。
每晚未暗先投宿,日高三丈再动身。
多年饭店少要住,多年古庙少要蹲。
多年饭店有强盗,多年古庙出妖精。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逢人只说三分话,遇水要探浅和深,
不怕猛虎当头坐,只怕君子旁边有小人。”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