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营生呢?”“相公,我家后院里空地多哩,用锄头倒伐倒伐,拿瓦砾拾拾刷刷,做成子,划成垄子,种上葱韭大蒜、黄瓜茄子,我们就靠种菜谋生。俗话说,种菜比种粮好。种粮,忙上一年只收两熟;种菜是什么季节种什么菜,一年四季总有卖。”
这下,小夫妻二人,起早更,坐黄昏,天光未亮又起身。在后院的空地里翻土播种,浇水捉虫,忙了种菜。哎,抛荒多年的土地里,水肥土松,长出的菜郁郁葱葱,又大又嫩。
韭菜叶子像菖蒲,大蒜头子像葫芦。
一根黄瓜重二斤,倒挂茄子像油瓶。
霍氏说:“相公,园里韭菜嫩夭夭,好割起来上街去卖了。”卢功茂把韭菜割起来,横七竖八,乱头蓬松对菜篮里一捧,两手捧住扁担,摇摇晃晃,挑上街去。
这个店家公子初次出门抛头露面卖菜,觉得是丢人现丑,不好意思抬头见人。于是把菜担对行人稀少的巷口一顿,人对菜篮旁一站,既不喊卖菜,也不招呼人买菜。就这样,从早站到中,无人问一声;从中站到晚,无人买一根。卢功茂想想倒恨起来了——
“人说世上三样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我说世上有四样苦,种菜还不如磨豆腐。”
卢功茂正在叹苦,有一个算命先生,一手拎一个“报君子”,一手操一根“明杖”,头一昂,眼一闭,“笃、笃、笃”用明杖敲地向前探路。瞎子不曾摸得准,两脚绊了卢功茂菜担的绳索,“啪秃”一声,连人带棒对菜篮上一伏,菜篮翻身,韭菜翻落满地。卢功茂说:“喂,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绊翻了我的韭菜,叫我怎么好卖?”瞎子从地上爬起来说:“对不起,我是没双眼睛的苦。”这时,卢功茂才发现他是个瞎子,就说:“瞎先生,你苦还没我苦。我们夫妻两个种点菜,挑来街上卖,从早站到现在,还不曾卖掉一根菜,家里还等我卖了菜买米回去下锅哩!”瞎子说:“罪过,罪过,怪我,怪我,卖二斤给我。”正在瞎子买菜的时候,旁边来了一个近视眼的人。他见有人卖菜,也弯下腰去抓把韭菜放眼下看看,横相竖相,开口就念:“这哪是韭菜?韭菜叶子没这么阔,这不是菖蒲草就是绿花葱——
你不要晴天白日糊弄人,骗人钱财没好收成。”
挨这近视眼用句浪吊子话一冲,生意不曾做得成功。卢功茂——
挑起担子站起身,气气闷闷转家门。
跑呀跑,经过一家烧饼店门口。烧饼店老板问:“小伙子,韭菜不曾卖得掉,可与我换爆灰?”卢功茂放下菜担,顺便歇歇力,说:“老板哎,人霉么也不曾霉到这样子,用韭菜换你的烂爆灰!”店老板哈哈一笑:“你这冒失鬼,哪世里种过韭菜的。你晓得我这是什么灰?是砻糠灰,是培育韭菜最好的东西,人家要换还换不到哩。”卢功茂经他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就恨气说:“一个钱卖掉老子——一世不叫了。”
卢功茂一担韭菜换了一担爆灰,轻飘飘,往家挑。谁知老天不公,又刮大风,一路上灰尘缭绕——
路上行人睁不开眼,轻灰袅袅上九霄。
霍氏小姐在家盼到中过晚,见丈夫空担回来,满心欢喜,笑嘻嘻上前迎接。走近一看,挑回的是半篮子草灰,就问:“你把这点草灰挑回来何用?”卢功茂说:“小姐哎——
时来凶化吉,人霉吉化凶。
韭菜挑到街上卖,遇到一些蠢弟兄。
有的说它是菖蒲草,有人说它是绿花葱。
从此无人买我菜,饿得我后背靠前胸。
回来经过烧饼店,换担草灰回家中。
谁知又遇刮大风,拿草灰吹了上天空。
小姐哎,别人家养鸭能游水,我养鹅鸭沉水中。”
霍氏小姐大贤大德,知道丈夫的苦处,就说:“相公,初次做买卖总有三天生,这叫一回生,二回熟,做了三趟就透熟。今天卖菜不顺利,不要往心上记,今天不着,明天再来。”卢功茂听妻子这么一劝,心上宽慰一半,就问:“明天要不要再上街卖菜?”霍氏说:“明天不割韭菜,把黄瓜摘上街去卖。”
一夜话语休提表,金鸡三唱天又明。
卢功茂一大早去园里摘黄瓜。他想:昨天韭菜不曾扎扎齐,没卖相,人家不买我的菜;今天拿黄瓜上的丁丁疙瘩刮刮清,卖相总不差吧!于是他一边扯,一边刮,拿黄瓜刮得光滑滑。
挑起担子离开家,街坊上去卖黄瓜。
那天是四月初一,八殿平等王圣诞,城隍庙做庙会。卢功茂就想:前天出门,不好意思见人,把菜担歇在人少的地方,韭菜没有卖掉。今天去赶闹热市口,人多货多,货多成市,生意一定不差!
一脚高来一脚低,城隍庙前去做生意。
这天城隍庙前广场上人多哩。打卦相面,杂货小店;卖香卖烛,卖鱼卖肉;瓜茄果菜,样样有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卢功茂把黄瓜担子对人多地方一歇,嘴上招呼不及,“卖瓜啊,卖黄瓜——
我这黄瓜不长丁,冷拌生炒好当点心。”
一个怀抱小孩子,手提竹篮的妇女来到他的黄瓜担前,拿起黄瓜仔细看看:“你这是什么瓜?”“黄瓜。”“黄瓜身上怎不长丁的?我看不是黄瓜是菜瓜!”“不,黄瓜上的丁挨我刮掉的,无丁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