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程来得快,姐姐家门到面前呈。
刘贾抬头一望,哎呀,我多时不曾来,房屋总改作庙宇了。走进门,丫环连忙禀告刘氏太太,说:“舅太爷到了。”刘氏一听,经文落品,立将起身,“兄弟,多时不曾来了,请坐。”刘氏吩咐梅香,“赶紧替我烧茶。”刘贾说:“不要烧茶,我又不曾得干痨病。”“格哨点烧饭。”“也不要烧,我又不曾得饿痨病来。”“过嘛烧底高哩?”“姐姐,你晓得我格,沿小格脾气就是耕田不带鞭——就是喝。”刘氏说:“兄弟,
我家现在办修行,素茶素饭待远亲。”
刘贾说:“梅香,到我身边拿钱去打酒!”刘氏说:“不要,舅舅多时不曾来,当真还要你摸钱呀。”刘氏拿钱,叫丫环买了一瓶酒,烧了几样素菜。刘贾说:“姐姐,你为底高要烧香念佛,吃素修行?我看三钱买箍香,烧了满间三屋烟,熏了眼睛眨总不得眨。三钱打盅酒,倒还喝到好几口。”刘氏说:“兄弟,
豆腐生来四角齐,里无骨头外无皮。
吃得嘴里多滋味,免得阎君说是非。”
刘贾说:“姐姐,我说把你听,
一杯清酒碧白清,一块肥肉赛黄金。
吃到嘴里多滋味,何必做鬼罚愿心。”
刘贾一头喝酒,一头拿手指摆嘴里含。刘氏说:“兄弟,你格脾气才坏哩,能大个人,哪是细,还要唰手指头!”“不,姐姐,我对你家这些菜,总不大对胃口!
你家蘑菇烧香菌,还有山药烧面筋。
豆腐百页豆芽菜,还有菠菜炒金针。
吃到嘴里没得味,吃到肚里不安宁。”
刘氏说:“丫环,帮我买点肉家来。”“主母,摆哪里烧?”“摆它外头烧,
大门外头挖个坑,探张锅子烧一顿。
等我兄弟回家转,锅子敲了碎纷纷。”
刘贾说:“姐姐,你烧就烧,不烧就罢,也不要这个腔调。
我你本是骨肉亲,难得一次上你门。
烧顿肉总舍不得,拿我当作路边人。”
刘氏说:“梅香,你去帮我买肉,烧它一碗来,待我兄弟吃个够。”梅香买肉,烧好端到台上。刘贾说:“姐姐,屋望里有个老鼠多大啊,它来杠捉猫姐!”刘氏不信。隔一刻儿,刘贾说:“姐姐,屋望里燕子来杠争窝!”刘氏抬头一望,刘贾捡块肉,对姐姐嘴里一塞,顺手走他项中哈个吱吱。刘氏一嚼一咽,肉到吃下去了。刘氏出口就骂:
“叫声兄弟你不该,无事端端上门来。
你今作孽了不得,惹我老姐开了斋。”
刘贾说:“姐姐,这不算作孽,我说把你听,
吃吃素来又开荤,无生老母请你做先生。
你朝也修来夜也修,修到个尾子在后头。”
刘贾说:“姐姐,我家去了,随你修也好,不修也好。”
不表刘贾回家转,再表刘氏作孽深。
刘氏见刘贾一走,依然还是去诵经,只觉得牙齿缝里有点东西卡住得,拿头上金钗一拨,原来是精肉屑子,放嘴里咂咂,越吃越香,“丫环,我们吃了干多时素,嘴里淡济济,只想吃点好东西,看来还是肉好吃,你替我到街坊买点肉家来。”丫环带了三百个钱来到街坊,心上一想:我不如趁机打点后手,拿百个钱,买点胭脂花粉,鞋面布。到肉店里:“买肉格!”“啊,你家不是吃素格?几年总不来挑我生意了。”“不错,今朝舅太爷来了,他个人吃,只买二百钱!”肉店老板一想:他家往常不吃肉,不晓肉卖底高价钱,又少斩点。丫环买肉到家一烧,也几年不曾有肉吃,馋不过,撑了灶边上,咸一块,淡一块,硬一块,烂一块,连三端到台上到没多少了。刘氏也不曾吃得惬意,“丫环,再去买!”丫环这下子带六百个钱,来到肉案子上,“买肉啊!”“啊,才买格,到吃下去啦?不对,莫非刘氏开斋破戒,肉卖把她,还作了我格孽,不卖。”丫环家去一说,刘氏说:“不要紧,到乡下买条猪,家来吃惬意了。”哪晓猪子买到家,没得哪个会杀。刘氏说:“梅香,拿根绳子来,场心里钉个桩,把猪子对桩上一系。”那六月炎天,猪子晒了来杠哼气。“丫环,猪子口干,烧点盐开水,把它过过口。”哪晓越吃越口干,“家里还有酱油哩,猪子晒煞得,拿起来一剥,肉嘛一镬,吃到嘴里特别有滋味。丫环,据说羊肉比猪肉好吃。”第二天,又买条羊子家来也用这个方法。刘氏叫丫环拿羊子吆了团团转。刘氏撑杠看,如果不跑,背住得揪毛。
晒杀猪子腌煞羊,造下孽障大如天。
猪羊吃了无其数,骨头堆在后门前。
东家一只焦黄狗,朝夜常来吃骨头。
刘氏心中想一计,拿它肉来做馒头。
刘氏说:“丫环,狗子来偷骨头倒小事,衔了出去,人家看见了要说我开斋破戒。”这遭弄绳子做个白凿扣,拿狗子收杀得,再烧狗肉吃。
狗肉馒头去斋僧,孽障造下海能深。
刘氏吃得醉醺醺,忽然思量诵经文。
刘氏将言说,梅香听原因。
替我点灯火,等我诵经文。
刘氏来到佛堂,看见十八罗汉,说:“梅香,帮我数数罗汉可曾少啦得?”一二三四五,就把罗汉数,数到呲嘴罗汉,“梅香弄门杠来打,他笑我老娘开斋。”数到狠头板脸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