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感冒,不过些微外感,小小疏散,或有停滞,稍加消导宣通,不难一药而愈。乃医 者,
亦曰此七天症候。初感未免兼有寒热,乃曰此作疟未正,多用柴胡,欲其成疟。不知柴胡为 少阳经药,感冒初起,无在少阳经者。柴胡诛伐无过,感冒不转难去耶?更有见感冒即曰时 邪者,治以《温疫论》之达原饮,不愈,即转用下法,以致害人而无悔,尤可叹也! 夫《温疫论》作于吴又可,伊芳乃明末人,其时兵荒相继,百姓流离,死于沟壑者不知几 千万 ,其尸气化为厉气,流行于天壤之间,中其气者,延门逐户,无不受病,且传染无穷,古方 虽间有温疫,而无以温疫成书者。吴又可窥破病由口鼻而入,邪在膜原,遂立达原饮,且宜 急下,故方多用下法。其时治必有效,因特撰《温疫论》二卷,独开生面,未尝非医家之一 助。然其书义理粗率,不求精详,果遇温疫之年,可用其法。今之时邪,并非温疫,何可妄 用?若夫视时邪无异温疫,初诊即用达原饮,草果、浓朴屡进,以致燥热不堪,旋即以大黄 下 之,幸而生者,且以为功,不幸而死,则以为病本不治,其实有以致之也。以达原饮治时邪 ,不知出于何典,可怪哉!尤可诧者,或有重劳倦,未免寒热,而亦治同时邪,投以达原饮 。夫劳倦发热不重,有汗不退,乃阴虚也,而误为时邪遏伏,妄用达原,致犯虚虚之戒,遗 人祸殃。予亲友中被害不悟者有之,徒令予为之浩叹而已。吾家有习医者,务须博览群书,
精求义理,勿贪一书之简易,孟浪施治也。大抵劳倦之寒热,似乎外感者甚多,然必有辨其 热 必不甚,且按之愈重,则热愈轻,寒亦若有若无,或轻或重,得暖便解,热时或有微汗,仍 不退热,其手心之热必甚于手背,或兼头疼,或时疼时止,或重或轻,虽身体倦痛,精神疲 困,而人事清白,无神糊谵语之象。此则调其气血,安心静养,自然痊可。更有劳倦伤阴,
汗不退热,则以生地、当归辈养阴清热,热自退而病自愈。若误以外感治之,必犯虚虚之戒 ,再以时邪遏伏治之,妄用达原饮,鲜有不杀人者。
<目录><篇名>论初诊用药属性:初诊立方,宜小其制,不及可以补进,太过恐挽救为难也。如遇伤寒,似可以用麻黄汤 ,而 姑用羌、防。江南无正伤寒,麻黄汤甚不合用。昔陶节庵制九味羌活汤,以代麻黄汤,煞有 苦心。知人伤于寒则病热,于方中特少加生地、黄芩以预防之,真良法也。然予思初受寒邪 ,芩、地究虑其早,往往去芩、地,加当归、赤芍,兼加二陈以和畅阳明,使痰不生而邪无 所踞,寒颇易解,而热亦不甚,似亦刍荛之一得。遇阴虚不能化汗者,当归用至八钱,一汗 而解。曾医李青原着有成效。此等运用,学人宜知。至于伤风,亦不必骤用桂枝。南方之风 气柔弱,非比北方之风气刚劲,只须苏杏二陈加防风钱许可解。如果头痛、项强,伤及太阳 ,不见有汗,则羌、防亦可稍加。如果畏风兼畏寒,则桂枝亦可加用,但不宜多耳。
至于时邪症候,乃天地六淫之气,非尽寒邪,亦非尽热邪也。如受风寒,则按上法治之 。如 受暑,则多从口鼻而入,侵及心胞,三阳之药全不合用,宜清暑益气汤,六一散或生脉散,
于医书暑门内参酌而用之。惟暑能伤气,不可妄用温散;暑能伤阴,不可妄用刚燥也。如受 热,则所谓阳邪,不同暑乃阴邪也。故受暑必有汗,而受热必无汗;受暑则心中懊 ,受热 则神情烦躁。人参白虎汤、天生白虎汤服之,一汗而解。有治之已迟,热入心胞者,则犀角 地黄汤在所必用。诊此须分析明白,切不可暑、热混为一门也。若夫长夏伤于湿,有宜燥者 ,有宜利者。但长夏受湿,往往兼暑,暑伤气,暑伤阴,专于燥、利,又恐转伤阴气,湿更 难化。昔人以补中益气汤调理脾胃,湿自不能困脾;以六味地黄汤治下焦湿热,而湿热因养 阴而化。此皆治其本也。若先治其标,则五苓散、四苓散、平胃散、小厘清饮、渗湿汤,皆 可相宜而用。要之,湿有未化热者宜燥;渐化热者宜湿热兼治,古方所以有二妙、三妙也;
湿有全化热者,则宜专治其热。今人总言曰湿热,而不分此三等治之,所以鲜效也。至于冬 伤于寒,春伤于风,夏伤于暑,秋伤于湿,此《内经》之言也。而喻西昌增为长夏伤于湿,
秋伤于燥,实有至理,足补《内经》之缺。常见秋分以前,或暑气未尽,即湿气亦未尽,秋 分以后,暑湿俱退,金风拂拂,燥火侵人,肺不耐燥,故生咳嗽,喻氏清燥救肺汤实可获效 。乃柯韵伯以为多事,此不过欲抹煞前人,自诩高明耳!即其伤寒注释之书,何能如喻氏之 深入而显出?吾辈宜宗喻氏,即秋燥一层,毋庸疑议,庶可备六淫之气,而详审时邪之病也 。
但用药之道,宜小其制,得效乃渐加增。李士材云∶将欲用凉,先之以清;将欲用热,
先之 以温。后人万不及前人,安得任意妄用乎?至于大寒、大热之药,尤宜谨慎。寒药如水,热 药如火。譬如一卷书,错落水中,急急捞起,难免破烂矣;错落火中,急急救起,难免枯焦 矣。病患之脏腑,岂堪破烂、枯焦乎?若夫用下,更宜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