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人物,不敢辄作也。数年来得越东皋博氏(按博氏即博问亭)收藏人物甚富,皆系周貼、赵吴兴、仇实父所写,余得领略其神采风度,则俨然如生也。今将军亦以宫帧索摹,不敢方命,依样写成,邮寄京师,复为当代公卿题咏,余何当得也越数年,复寄来索余觅良装潢,并索再题,是以赘此始末也,奉上。
一一康熙四十年辛巳题《百美争艳图》。
天地浑融一气,再分风雨四时。明暗高低远近,不似。
一一康熙四十一年壬午
在《泼墨山水》上作论画文。
写画凡未落笔,先以神会。至落笔时,勿促迫,勿怠缓,勿陡削,勿散神,勿太舒。务先精思天蒙,山川步武,林木位置。不是先生树后布地,入于林出于地也。以我襟含气度,不在山川林木之内,其精神驾驭于山川林木之外。随笔一落,随意一发,自成天蒙。处处通情,处处醒透,处处脱尘而生活。自脱天地牢笼之手,归于自然矣!(原款:清湘大涤子极壬午三月乌龙潭上观桃花写此)
一一康熙四十一年壬午三月在乌龙潭
观桃花,舟中作《云山图轴》,题论画文。
用笔有三操:一操立,二操侧,三操画。有立、有侧、有画,始三入也。一在力,二在易,三在变,力过于画则神,不易于笔则灵,能变于画则奇,此三格也。一变于水,二运于墨,三受于蒙。水不变不醒,墨不运不透,醒透不蒙则素,此三胜也。笔不华而实,笔不透而立,笔不过而得。如笔尖墨不老,则正好下手处,此不擅用笔之言,惟恐失之老。究竟操笔之人,不背其尖,其力在中,中者,力过于尖也。用尖而不尖,地力得矣。用尖而识尖,则画入矣。(此论画文也写在前一幅画上)
一一康熙四十一年壬午题画文。
此道见地透脱,只须放笔直扫,干岩万壑,纵目一览,
望之若惊电奔云,屯屯自起。荆关耶董巨耶倪黄耶沈赵耶谁与安名余尝见诸名家,动辄仿某家法某派。书与画,天生自有一人职掌一人之事,必欲实求其人,令我从何说起
一一康熙四十二年癸未题画文。
笔墨当随时代,犹诗文风气所转。上古之画,迹简而意淡,如汉魏六朝之句;然中古之画,如初唐盛唐,雄浑壮丽;下古之画,如晚唐之句,虽清丽而渐渐薄矣。到元则如阮籍、王粲矣。倪黄辈,如口诵陶潜之句,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恐无复佳矣。
一一康熙四十二年癸未题画文。
古人写树叶苔色,有深墨浓墨,成分字、个字、一字、品字、厶字,以至攒三聚五,梧叶、松叶、柏叶、柳叶等,垂头、斜头诸叶,而形容树木山色,风神态度吾则不然。点有雨雪风晴四时得宜点;有反正阴阳衬贴点;有夹水夹墨一气混杂点;有含苞藻丝缨络连牵点;有空空阔阔干燥没味点;有有墨无墨飞白如烟点;有有焦似漆邋遢透明点;更有两点,未肯向学人道破。有没天没地当头劈面点;有千岩万壑明净无一点。噫!法无定相,气概成章耳!
一一康熙四十二年癸未题画文。
古人立一法,非空论者,公闲时拈一个虚灵只字,莫作真识想,如镜中取影。山水真趣,须是入野看山时,见他或真或幻,皆是我笔头灵气,下手时,他人寻起止不可
得,此真大家也。不必论古今矣。
写画一道,须知有蒙养。蒙者,因太古无法,养者,因太朴不散。不散所养者,无法而蒙也。未曾受墨,先思其蒙;既而操笔,复审其养。思其蒙而审其养,自能开蒙而全古,自能尽变而无法,自归于蒙养之道矣。
一一俞剑华辑《石涛题画集》。
古人虽善一家,不知临摹皆备。不然,何有法度渊源岂似今之学者,作枯骨死灰相乎知此,即为书画中龙矣。
“怒猊抉石,渴骥奔泉”;风雨欲来,烟云万状;超逸绝尘,沉着痛快。用情笔墨之中,放怀笔墨之外,能不令欣赏家一时噱绝。
前人云:“远山难置,水口难安。”此二者原不易也。如唐人干岩万壑、头角十全者,远山水口之变,无一不有。若冷丘壑不由人处,只在临池间定。有先天造化时辰八字,相貌清奇古怪,非人思索得来者。世尊云;“昨说定法,今日说不定法。”吾以此悟解脱法门也。
昔人作画每惜墨,余观应惜墨处反费墨,何识思理即如余图此崇山峻岭,窍谷削崖,则墨气淋漓,宛得云高汨日之势。若轻淡墨华,虽复刻意为之,恐不能易得本来面目
。
诗中画,性情中来者也,则画不是可拟张拟李而后作诗。画中诗,乃境趣时生者也,则诗不是便生吞活剥而后成画。真识相触,如镜写影,初何容心。今人不免唐突诗画矣。
名山许游未许画,画必似之山必怪变幻神奇懵懂间,不似似之当下拜。
画松一似真松树,予更欲以不似似之。真在气,不在姿也。
丘壑自然之理,笔墨遇景逢源。以意藏锋转折,收来解趣无边。
一一题画山水,转抄自伍蠡甫嫂名画家论>>第页
古人之相形取意,无论有法无法,亦随乎动机,则情生矣。
一一《大涤子山水花鸟扇册》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