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力周备,而少无凝滞,方谓之使笔不为笔使也。此等笔法,当施之于山之脉络,石之轮廓,树之梃干。
  问用墨之法。
  曰:古所谓用墨不为墨用者,即善用墨者也。笔墨相为表里,笔有气骨,墨亦有气骨;墨之气骨,由笔而出。苍茫者,山之气也;浑厚者,山之体也。画家欲取苍茫浑厚,不外乎墨之气骨。墨者经也,用者权也。善用墨者,其权在我,练之有素,画时则取干淡之墨,糙擦交错以取之,其苍茫浑厚之势,无不随手而应,方谓之用墨不为墨用也。不善用墨者,练之不纯,墨色驳杂,浓淡失宜,纵能得其彩泽,而不能得其天然之气骨,此反为墨用而不能用墨者也。其用墨之正副先后,业于六彩中叙说明白,毋庸复赘。
  
  问练笔法
  曰:六艺非练不能得其精,百工非练不能成其巧。如丈人之承蜩,郢人之运斤,皆由练而得也。故练必要精纯。苟不能纯,卵难必其不堕,鼻难必其不伤。所谓纤发之疵,千里之谬,练犹未练也。练之之法,先练心,次练手,笔即手也。古人有读石之法,峰峦林麓,必当熟读于胸中。盖山川之存于外者形也,熟于心者神也。神熟于心,此心练之也。心者手之率,手者心之用,心之所熟,使手为之,敢不应手故练笔者,非徒手练也,心使练之也。练时须笔笔着力,古所谓画穿纸背是也。拙力用足,巧力出焉。巧力既出,而巧心更随巧力而出矣。巧心巧力,互相为用,何虑三湘不为吾窗下之砚池,而三山不为吾几上之笔架子欲取效于管城,只此一练字不爽。
  问画树法
  日:凡画山水,林木当先,峰峦居后。峰峦者,山之骨格;林木者,山之眉目。未见骨格,先见眉目,故林木须要精彩。譬诸人形,骨格匀停,而眉目俗恶,乌得成佳士譬诸军旅,前锋不扬,何以张后队故古人未练石,先练树。况山林非园林可比,园林木植,栽培修理,梃干端直,枝叶葱茂,故绘之者易。山林木植,深岩无主,听其荒滋,小者桶梢,大者N玩,不凿其真,无伤其直,阴森B径。响挂空潭,云栖之,雾袭之,纵横而出,无不顺
  
  适其性,克全其天,故绘之者难。夫惟胸涤尘埃,气消烟火,操笔如在深山,居处如同野壑,松风在耳,林影弥窗,抒腕探取,方得其神。否则虽绘其形,如园林之木植,不能得其天然之野态。且树法非石法可比,石有皴擦点染,犹可藏拙,树则筋骨毕露,少有背逆,人即见之。故绘之者,必用笔法,或用钉头鼠尾,或用蜂腰鹤膝,务要遒劲,一笔数顿,即成挺干。不可回护,一笔要当一笔用,如一笔气力不到则败矣,一笔败则通身减色,而烟火市气由是而出。子其慎之。
  问生枝法并生根法
  曰:画枝用力与画干同,笔笔不可放松。枝有丁香枝,有鹿角枝,有螳螂枝,有蟹爪枝。学时当以丁香枝为先,要干脆,须用笔尖正锋着力,直下取之,其端楷遒劲,如写字然,一笔不可草率。发干固当左繁则右简,右繁则左简,不可排对而出。生枝亦须左密则右疏,右密则左疏,不可齐头而列。树本露根,须抓拿有方,盘结坚牢,不可强曲暴突,妄滋无状。树本出土,须高低离异,远近间隔,或根交,亦须体错,不可排行而立。
  问画叶法
  曰:叶有墨叶、夹叶。画夹叶要有笔法,端楷遒劲,亦与写字同,不可草草而就。画墨叶要有笔意,须将浓淡干湿四彩作一笔用,初则湿浓,渐次干淡。墨尽不可复,
  。
  务要浓处浓,淡处淡,湿处湿,干处干。如重云薄霭,泼泼欲动。此欲动者,笔意也单用浓墨湿墨,浑而成之,不但墨不生动,而易入浙派。
  问:山水入妙,在有法无法之间,可得闻乎
  曰:诸画家与山水家不得同日语者,惟此有法无法之一事耳。法者理也,万物莫不由理而出,故有定形定像。如四大者人之形,而五官者人之像;皮角者兽之形,而横走者兽之像;羽翮者禽之形,而飞腾者禽之像;脊檐者屋宇之形,而户牖者屋宇之像;墙垣者城池之形,而楼橹者城池之像,皆位定而不移者也。凡有所定形定像,皆在规矩绳墨之中,故画家皆可以法绘之。苟得其法,无不一一逼肖。独树石无定形,而又无定像,故山水家难于人手。夫树石昭昭于目,讵无定形定像乎试观乎轮困睦峭者,石之形也,而有圆者、方者、横者、竖者之不同;棱面者,石之像也,而有瘦者、漏者、透者、皱者之不同。槎丫蓊郁者,树之形也,而有高者、下者、屈者、直者之不同;枝干者,树之像也,而有三出、五出,甚至有干枝百干、盘结而出者之不同。是无定形,而又无定像,其将何法以探取之哉古人殚思竭虑,开有法无法之法以探取之。有法者,石分三面、树有四枝是也。然法不一法,如树有穿插,石亦有穿插,左干遮右干,右枝搭左枝,互相掩映,此树之穿插法也;右轮映左轮,左廓带右廓,互相勾锁,此石之穿插法也。初基之士,必从有法入手。若以树石为无定形定像,即率笔为之,将放轶乎规矩之外,终于散漫
  
  而无成矣。夫惟依法,朝而摹焉,夕而仿焉,熟练于腕下,镂刻于胸中,心手无违碍,渐归于无法矣。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