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之仍云壑本来面目也。石谷能变,云壑不能变耳。夫工夫至云壑而尚如此,后生小于,宁可矜多而务博耶!
墨有浓淡焦湿之别。专用湿笔,则山中匪处不雨矣;专用焦笔,则山中又匪曰不秋。此古人所以贵干湿并用。余每见香光画,无处不用湿笔,故极口称虎儿、房山。香光在明季负重名,收藏极富,人人无敢轻义,所论画几自成一家言凡能画者,未闻其与香光异同也。实则宗一先
生之言,万无自拔之理。余固重香光,至其持论处,往往为之沉吟。
山中有四时,此意不可不悟。张询能绘三时风景,子久能屡变山容,正以时令不同,故布局傅色亦异。余见道、咸时画家,作青绿山水,似正铱春时候,忽粉墙之上,写枫叶一丛,红酣欲滴。余大笑,以为时令变也。此画工夫非小,顾太高兴,欲尽贡其所长,又以青绿中须间以红鲜,故秋后霜林,转于春中入画矣。
吾乡汪瘦石先生,画多作浅绛,在四王外别饶一种风格。顾先生足不出户,所作多闽中山,于武夷尤肖。先生写翎毛至工,竹尤擅场,山水中秋林枯叶,撼撼若飞。吾乡林恭浦先生,曾藏汪画四巨帧,余年十一岁时曾一见之。峭壁插空,然斌媚动人。迨长,粗能作画,则闭目穷追其状,终不能到,今老来愈仿佛矣。
余友武进庄思缄,以所藏黄鹤山樵立轴山水嘱题。时余友李畲曾在余寓斋,见画诧以为真本,且言山樵署款多用小篆,验之良是。山樵画流落人间者无几,是轴余不敢谓为真,然细细用牛毛皴,千螺万髻,一笔不苟,松杉离立,用笔似钝,即之则峭劲,用墨似涩,审之则阴泽,未尝以云物映带,而前后井然t然,真佳作也。余评古画,但论意境及神味而已。至于真赝之辨,余非赏鉴家,不敢遽下断语。
名大家画,多在人不经意处格外经意。犹之读史记,人知史公著意处,恣情研读,至于轻描淡写处,转置之不问,此最不善读者也。史公之文,盖无处不寓精神,似精神不到处,正其精神遍到处。读者能于不经意处著意,在
在皆足长我识见。读名大家之画亦然。大嶂奇峰,涌现纸上,人为所夺,几以为美尽于此,不更傍瞩矣。乃林隙石边,偏结构一二精舍,高人逸士弹琴调鹤于其间,幽茜绝伦,令人生出尘之思。若轻意看过,初不留意及此,则古人用心,转为观者沉没矣。
远山用淡墨染成,作画者人人知之。咸以为结构已完,此特略略一著笔足矣,往往全局都佳,以远山失势,令人索然不怿。须知远山非画中补笔也。山有远近,山脉固宜绵接,亦不能无宾主朝揖之势。大家之画,有主山平平,而远山在云气模糊中,反突兀动目者。此全在落纸时意在笔先,一一审势。寻常画家,都不留意独方氏山静居论画中,详论其法
大痴之论画,最忌一甜字。石谷之论画,最忌一光字。甜字甚奇,大致谓熟而近俗者也。大痴为画家圣手,伧俗之画,宁肯下此针砭。大痴之所谓甜者,似指学北宗不成,而成为铱纤憨艳者也。至论光字,余恒对之凛凛然。戴文节之画,苍润流媚,细按之笔笔有毛。不善学者,将笔倒卧纸上,擦刷干净,乍观似洁,实则光也。一犯光字,则终身不入彀矣。
济师画,险急极矣,其思想大与人别。于水际不能出峰处,忽奇石岸然;于万山不能置屋处,忽危楼翼然。石溪则否。其制局甚阴沉,似万年人迹所不到者,幽人萧然来去其间,往往生人人山思想。此自是石溪高处。余论画奇到济师而极,幽到石溪而极,二僧不能分高下也。
古来大家多不测。人但知米海岳为泼墨一派,烟云掩翁,树木浓重耳。然邓公寿画记言:海岳写松,以淡墨画成针芒,千万攒簇如铁。一作梅松兰菊图,交柯不乱。果后人见得此画,能定其为元章手笔耶又有青绿一幅,藏项子京家。米氏作青绿,余所未闻,此愈见大家之难测。石田诗;米家原自有晴山。启南,明大家,见闻广博,所谓晴山者决不止泼墨一派。然则米家之能为青绿,亦自可信。
贩书画者多狡逞。每得大家长卷,往往割去其半,以一幅为两幅。或取真跋移入赝本。留其真本别作一卷。赏鉴家不尽能画。但取其跋语。跋语考证既真。则千力万气。痛争其画之非赝。无论画中存无数败笔。抵死以跋语为据。余恒不与争。但目笑而已。画既赝矣。即得真跋何为。赵文敏写蜀道图。峭壁侧立干仞。下有栈道。盘人才数折。即不得见。细看竟无底纸。知为人磔剥矣。如此佳画。乃忍割裂真令人恨恨无已。
张大风论画,近看好,远见又好,因盛推北苑。北苑画何能见余所见者痴翁耳。痴翁画真能近远皆佳者。其写船人,不过三数笔,远望之一舸飘然,老渔伏而冒雪,栩栩欲生;近即之,则笔力雅健,使人叹服。盖行条理于粗服乱头之中,不到大家火候,万不能梦想臻此境地。余作画用墨有得处,远望较佳;或细意熨帖者,而远望转无精采。因叹古人精处,虽毕生体会,终无把握也。
天下用字画殉葬,其祸端起自昭陵。然兰亭真本,尚出人间也。最恶者,以天下尤物,一死不能更恋,则聚而焚之,如义兴吴同卿者,可恶极矣。黄子久之画富春山,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