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也不惟使观者恶心,而亦坏此名纸佳绢。吾不谓之劣画,直谓之暴殄天物。
天下欲得一名画,其间似有冥数存焉。董思翁求北苑画于江南,累岁不能得。顾仲方谓思翁;倘入长安于金吾张乐山家求之,或得见也。思翁既入朝,一日有客持画数幅求售。思翁不知董画即在其中,漫问曰:此间有张金吾者,客曾见之耶客日:金吾下世久矣,公何为问之思翁曰:非问金吾,问吾家北苑画耳。客执溪山行旅图以上曰:此即是也。思翁大惊,展之果是,以思翁曾一见此画于清和尚处也。天下嗜之既深,其中若有鬼神为之作合,殊可异也。
北苑之溪山行旅图,万万不可再见矣。而唐六如作关山行旅图,余于前三十年曾一见之。树林槎桠,皴法用悬针之笔,一一均六如本色。一人打包而行,风物萧寥。上题一诗云:廿年行李怅关山,纨绔谁知行路难。今日酒杯歌袖畔,浑忘门外是长安。立轴高三尺许,纸本已旧,而风神奕奕然,亦不可多得之作也。
雅宜山人,余曾得一长卷,用赭石渲染,为芦竹中有危峰,上悬飞瀑,高桥一座,为木制,老人曳杖过桥,竹中耸一小楼,似将画中景物收入其内者。结构精严,惟笔法一同六如,不加皴擦瘦峭,用笔尖若作小楷,轮郭成后,以赭墨渲染之。此法最不易学。雅宜为子畏之友,彼此观摩,不期坠入子畏窠臼,然终是文人之笔。
倪高士秋林野兴图,经高士再跋,足见为生平得意之
只。
作。初跋云:余既与小山作秋林野兴图,九月中小山携以索题。适八月望日,经钮斋前,木樨盛开,因赋下章。今年自春徂秋,无一日有好兴味,仅赋此一长句’为书于左方。政喜秋生研席凉,卷帘微露净衣裳。林扉洞户发新兴’翠雨黄云笼远床。竹粉因风晴靡靡,杉幢承月夜苍苍。焚香底用添金鸭,落蕊仍宜副枕囊。己卯秋九月十四日’云林生倪瓒。又跋云:十年岁在甲午,冬十一月’余旅泊甫里,南渚陆益德自吴松归,携以相示。盖藏于其友人黄君允中家。余一时戏写此图,距今十有六年矣。对之怅然’如隔世也。瓒重题其左而还。十九日。图藏高江村家’林际数峰出没,运笔浑圆。江村宝之,今不知流落何所矣。
年家子李生观槿,其先代藏画甚富,霉侵蠹蚀者不计其数观槿年少,亦不知爱惜。一日余至其家’见故纸篮中有残画数幅,偶抽取视之,则赵千里写仙山楼阁长卷,可丈许,青绿照眼,人物精绝。余对之太息,令付装池’灿然一极笔也。千里画,余不敢学,即学之,亦万万莫至。然结构精严,北宗固与南宗同一法程。余观之累日’因念前此闱中文字,佳者往往见黜,殆亦千里长卷入故纸篮中矣。
为人题画,亦不可不慎。米元晖作云山得意卷,用墨钩细云,满山浮动,山势迤逦,隐显出没,林木萧疏’屋宇虚旷,极笔也而宋之曾纯父觌、明之吴匏庵宽题跋,咸以为元章米氏父子宗法固同,而各有独到之处’如逸少之与献之也。既不能精辨而确定之,草草落笔,遂贻后人之聚讼,深可不必。余每于前人之画,恒未尝漫题一语’苟考据弗精,转留笑柄,故不敢也。
吾乡曾波臣,为传神妙手,颇有声于海内。而莆田郭无疆巩,则其高足也,能为山水。余见于年家子李拔可家,写小竹芳洲,带以云气,作远势入于虚无,用墨甚有法。大江南北识波臣者,颇知无疆,实则吾闽处万山之中,与中原隔绝,其间如王研田且不见称于时,矧郭无疆耶!书至此,为之太息者再。
查云壑画,不名一格。初为倪高士,后参以梅花道人及董文敏。然用墨佳处,时造古人之域。生平颇服膺石谷,延至其家,请作云西、云林、大痴、仲圭四家笔法,而查画亦因而大进。余谓云壑终属解人。徐迪功一遇李空同,而诗笔居然超凡人圣。盖古之能手,相近必相师。王、黄同时,彼此颠倒,亦互有所益。吾独不解麓台之于石谷,何以太常服之,不敢屈居弟子之列,而麓台为太常之孙,反有异议,则宜乎秋谷之介介于渔洋也。
杨子鹤之学耕烟,可谓亦步亦趋,无一笔舍耕烟矣。梁溪谓子鹤未能另出手眼,摆脱师规,纵极工妙,终不免为石谷所掩。鄙意石谷终亦不能掩西亭。西亭写老梅高竹及翎毛牛马之属,或有石谷涉笔所不到者,大段师石谷而旁通以他技,亦足自成一家。梁任公家藏西亭山水,用笔谨严已极,用青绿而能不为北宋人所囿,的是清晖家法。然清晖晚年,老笔颓唐,亦多可议处。西亭兢业,不敢恣肆,此正是西亭过人处,何掩之有!
余友许豫生藏画至多,赝本居其七八。唯文衡山一幅至佳。用渴笔为悬岩,不加细皴,轮郭但用赭墨钩勒,纯用燥锋,势至危险。岩底著两高士,衣冠甚古,而岩上楼阁隐隐,均在云际。用笔果的真衡山也。衡山画余一生未
。
敢问津,以性不之近,为之徒自增丑。今观是帧,更觉s步,私计唯有衡山之学力,方能如此。记余师谢枚如先生,称东坡诗为仙笔,不敢学,意亦不近东坡。余师忠厚,不为西河之┞疃。余之于衡山,亦犹吾师之于东坡,嗜好之殊,人固不得而强也。
余友王碧栖,得王廉州长卷,不过数十金,颇有蠹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