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至不容。僦僧寮以居,而与子过。自缚屋三间,仅庇眠食。尝行吟草田间,有老妪向之曰:“内翰一场富贵,却都消也。”东坡然其言。海外归,至阳羡,买宅,又以还券不果,盖终其世无一椽。视今之士大夫何如耶?乐志论固隐沦语,然开口便云良田广宅,去东坡远矣。
摊烛作画,正如隔帘看月,隔水看花,意在远近之间,亦文章妙法也。
雪江图,如武陵渔父,怅然桃源。阁下亦曾念之乎?湖上两峰,似已兴尽,惟此结梦,为有情痴。世有以山水为真画者,何颠倒见也,然恐某纂,亦颠倒见耳。
颜清臣忠义大节,唐代冠冕,人以其书传。蔡元长书法似米南宫,书以其人掩。两伤双美,在人自择耳。
杜子美作八哀诗,于李北海云“干谒走其门,碑板照四裔。独步四十年,风听九皋唳。”北海在当时,特以文名,后乃为书所掩。
墨之就试也,如吹竽,必一一而吹之。其既用也,如啖蔗,穷委而不厌。其渐尽也,如火销膏而不知。其成功也,如春蚕之作丝,而归于乌有。然李廷忠跃锰匚牛岂非尤物也耶?
物之可传者,若三代之鼎彝。籀之鼓,干之剑,斯之玺,何之瓦,与夫宋之陶与研,皆寄于金玉土石之殊质以存于世,而世亦处之于藏与玩之间。唯墨不然,以速朽之材,而当必磨之用,其寿乃有消金玉而铄土石者。
古之作者,寂寥短章,各言其体。王右军之书经论序赞,自为一法;其书笺记尺牍,又自为一法;故评书者比之于龙。何独右军?岣嵝石鼓之旁出而为钟鼎,峄山鸿都之旁出而为图印,是皆有龙德焉。挈其要领,则兵家所谓势险节短。晋人所谓一往即诣者,尽之矣。近代唯丰考功悟此三昧。余友陈懿卜此卷,覃思念年而汇之。则先秦两京之书学旁支,犁然具矣。金人寿承博士王少微山人而在,其不以为枕中之秘也。夫有客谓余曰:“公赝书满海内,世无照魔镜,谁为公辨黎丘?”余曰:宋时李营丘画,绝少真迹。人欲作无李论。米元章见伪者三百本,真者二本,安见三百本能掩二本哉?余每书,辄令族子镐摹之。岁久,积成六卷,命之曰“收种堂帖”,因为题此。
○杂言下
般若如清凉池,四面皆可入,用人之谓也;般若如大火聚,四面皆不可入,行法之谓也。用人欲兼收,一门则局;行法欲画一,多门则乱。
气之守也,静而忽动,可以采药。故道言曰:一霎火焰飞,真人自出现。识之行也,续而忽断,可以见性。故竺典曰:狂心未歇,歇即菩提。
侠客为知己者死,重于气义也。非是,则郭解之假手,何异于豢犬之吠人?忠臣以大义灭亲,关于庙社也。非是,则逄蒙之负心,何异于哺枭之食母?是以君子不受难酬之恩,不树难事之友。
一人发真,魔宫震动,诸天欲善人,炽盛以摧魔也。一人造业,地藏愁悲,菩萨欲地狱,尽空乃自成佛也。
庶官修名,大臣捐名。修名者,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潜行密用,如龙养珠也。捐名者,横心之所念而无是非,横口之所言而无利害,独往独来,如龙之行雨也。
如来说法,必先放光。非是无以摄迷而入悟也。故《易》曰:潜龙勿用。祖师印可,旋为扫迹。非是且将执悟而成迷也。故《易》曰:亢龙有悔,知潜之勿用,则必有激发之大机。董公所以说高祖也,其说曰:名其为贼,故师直而为壮。知亢之有悔,则必有收敛之妙用。子房所以招四皓也,其说曰:难以力争。故功逸而有成。
甘草非上药也,而参苓以为国老。黛赭非殊彩也,而丹碧以为前茅。今五品散局,名位未极,缠盖犹轻,有心足以思,目足以识,口足以辩,行足以信者。布列数人,随事评定。时乎左袒公卿,而台谏不疑其为阿;时乎左袒台谏,而公卿不疑其为激。国是自定,人心自正矣。
《易》戒童牛,《书》称由孽。匹夫匹妇之是非不明,其究,必有狎大人者。愚夫愚妇之是非不明,其究,必有侮圣人者。宋人有言曰:清议者,国之所以立也。重则亟及,蔓则难图矣。
王者不治夷狄,穷兵则耗国;圣人不为已甚,尽法则无民。第国子不以后着为先着,庸医亦以活人者杀人。是之与非,犹中国之与夷狄也。有如烽火初惊,而废惩膺之策,则将听华夷之自相屠辏而一无所创乎?黑白未剖,而主调停之议,则将听邪正之自相玄黄,而两无所排乎?孔子作《春秋》,孟子辟杨墨,此鲁连飞矢,而魏胜济师也。即大将更当何如矣?
张安道、欧阳永叔,子瞻辈人也,子瞻以其誉而重;王荆公、程伊川,子瞻辈人也,子瞻亦以其仇而重。作家之相仇,胜于畴人之相誉。何则?妒之厉,由其知之真也。知薛道衡者,隋炀也。知骆宾王者,武后也。若乃蚍蜉之撼,无损参天。苍蝇可憎,等之飘瓦而已。
心如画师,想成国土。人在醉乡,有千日而不醒者,官中之天地也。人在梦宅,有千载而不寤者,名中之天地也。关尹子曰:至人不去,天地去识。
独立不惧,惟司马君实与吾兄弟耳。东坡之不容于荆公也。昔之君子,惟舒是师。今之君子,惟温是随,吾不能随耳,东坡之不容于温公也。具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