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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思辨录辑要-清-陆世仪-第97页

多取里巷讴谣然古者公卿献诗耆艾备之而后王斟酌焉其敬且愼如此而声诗犹有滥者孔子取而删之如卫风诸淫诗皆载卫为狄所灭之因故存之以为鍳戒采莲白头吟之类岂亦有鍳戒之意耶至于子夜读曲等类尤为淫滥后人不知古人作诗本意但欲模彷音节不知何取于诗
汉郊祀等歌大抵彷楚辞九歌而变其体然九歌清逺流丽汉歌烦促结濇九歌志在慕君而寓意于神故纒绵凄楚弥觉可诵汉歌专媚鬼神措辞恍忽读之意兴索然
诗文之道惟取雅正读六经可见易之旨逺辞文筮辞也盘诰之佶屈告民之语杂方言也外此无不平正者三百篇诗何等平正而汉乐府乃为此怪僻之语辞赋家好竒吊诡耳食附会谓汉乐府郊祀等歌为絶唱转相祖述此不过不能解其辞而又不敢斥其非故反谬附为知音耳此与禅家不能为平正之语而故为隠语儒者不能解禅家之隠语又不敢斥其非而反赞叹希有谬附知音同为千古之蔽
古登歌不杂鼔吹示肃清也雅颂诗辞惟铺陈祖宗功徳配天安民之意故登歌之时使人敬而聴之不敢淆杂后世歌吹杂奏繁响急节非奏格无言之义实自汉乐府作之俑也
汉乐府出于唐山夫人及李延年之流故全不足法晋乐府出于傅玄曹毗张华王珣荀朂诸人多用四言故其诗尽有典则可追风雅者然祖宗本无功徳可述更不如汉辞虽典则亦何足云
诗学本非二自汉制鼔吹铙歌等曲而乐与诗遂分岂知凡有韵之言可歌者无不可入乐乎唐李白蜀道难杜甫无家别等作歌行也而谓之乐府李白清平调王昌龄塞上吟七言絶也而亦谓之乐府则知凡诗皆可歌凡可歌者无不可入乐矣后人分诗乐为二作诗者又分乐府与诗为二不惟不知乐又岂足为知诗者乎
严沧浪髙廷礼辈分唐诗为初中盛晩以为晩不如中中不如初盛此非笃论也凡诗只是随其人为盛衰耳有其人则有其诗无其人则无其诗如初唐推沈宋沈宋之为人何如者其诗亦殊无气骨中唐如韩愈白居易韦应物诗皆有识而藴藉得三百篇意旨岂反出沈宋下盛唐之妙全在李杜晩唐自是无人物称雄如李义山辈皆风流浪子耳赵畋韩偓稍胜然忧谗畏讥气已先怯何能为诗贤者如聂夷中张道古又困于下位即有诗何由传故不论人论世而论诗论诗又不论志而论辞总之不知诗者也
程伊川曰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如此闲言语道他则甚此言使今之诗家闻之未有不大笑者也然诗三百篇未有一句是闲言语识得此意方可读诗方可作诗如今之作诗者专以闲言语为主奈何笑伊川
初唐之风天下宗沈宋沈宋宗徐庾而实宗上官昭容有一陈子昻颇知作诗之旨而当时不知崇尚悲夫
一时浮华之盛莫甚初唐君臣宫府之间几无限制所以终有禄山之祸昔人称墙有茨诸篇为载卫为狄所灭之因此即是也
选诗必欲人与诗合诗与事合乃可入选不然诗虽佳皆伪言也
郑樵论乐府曰得诗而得声者列之三百篇谓之风雅颂得诗而不得声者则置之谓之逸诗今之乐府章句虽存声乐无用此欺人之论不通之甚者也夫声诗原自相合如今之词曲皆然未有曲淫而声正亦未有曲正而声淫者今以声词判而为二而归重于声此欺人于不可知而谬为要渺精微之说也昔宋时陈体仁亦有此论朱子非之有云诗之作本以言志而已方其诗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乐也以声依永以律和声则乐乃为诗而作非诗为乐而作其言最为原本
凡声皆可谱辞凡辞皆可入曲明于音律者皆知之非有要渺之旨其故为玄微皆儒者不知而妄言也
明道说诗只点缀地念过便令人意解此是明道善开发人处今读其解诗益知亲承之妙也
今人论诗多有以唐宋分优劣者见识抑何卑陋诗何有唐宋亦互有得失耳得三百篇之意者即为佳诗失三百篇之意者即为谬诗何论唐宋也但唐诗多写景宋诗多谈理所分者此耳然唐诗未尝不言理宋诗未尝不写景予意欲选唐人宋诗宋人唐诗以破当世之成见病未得暇也
邵尧夫击壤吟前无古后无今其意思直接三百篇特辞句间有率意者耳然其独造处直是不可及
尧夫诗胸次极妙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使读之者如游羲皇以上作尧夫诗固未易读尧夫诗亦未易也
尧夫自序击壤録云:诗者情之所发也,情有二,谓身也、时也,身则一身之休戚,时则一时之否泰。仲尼删诗,十去其九,葢垂训之道善恶明著者存焉耳。近世诗人穷戚则职于怨憝,荣达则专于淫佚,身之休戚发于喜怒,时之否泰出于爱恶,不以天下大义为言,故大率溺于情好也。可谓极得论诗根本。今之诗人知此旨者,寡矣,又焉得谓之诗乎?
尧夫序云:所作不限声律,不沿爱恶,不立固必,不希名誉,如鉴之应形,如钟之应声。其或经道之余,因闲观时,因静照物,因时起志,因物寓言,因志发咏,因言成诗,因咏成声,因诗成音。是故哀而未尝伤,乐而未尝浮。呜呼,尧夫可谓善于自道者矣。
诗人自唐五百年至邵康节康节,至今又五百年,敢道无一人是豪杰,只为个个被沈约诗韵缚定。沈约韵是吴韵,本不合中原之声,一时作诗之家崇尚唐诗,遂并其韵而崇尚之。至洪武正韵出已经厘正,而犹不悟。则甚矣诗人之无识无胆也。康节起,直任天机纵横无碍,不但韵不得而拘,即从来诗体亦不得而拘,谓之风流人豪,岂不信然。
康节诗畵吟云诗者人之志言者心之声不有风雅颂何由知功名不有赋比兴何由知废兴又曰既有虞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