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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朱子语类-宋-朱熹-第382页

上推将去,渐渐放开,自家及国,自国及天下,至足以保四海处,便是充得尽。」问:「扩充亦是尽己、推己否?」曰:「只是扩而充之,那曾有界限处!如手把笔落纸,便自成字,不可道手是一样,字又是一样。孺子入井在彼,恻隐之心在我,只是一个物事,不可道孺子入井是他底,恻隐之心是我底。」
问:「前日承教,令于日用间体认仁义礼知意思。且如朋友皆异乡人,一日会聚,思意便自相亲,这可见得爱之理形见处。同门中或有做不好底事,或有不好底人,便使人恶之,这可见得羞恶之理形见处。每时升堂,尊卑序齿,秩然有序而不乱,这可见得恭敬之理形见处。听先生教诲而能辨别得真是真非,这可见得是非之理形见处。凡此四端,时时体认,不使少有间断,便是所谓扩充之意否?」曰:「如此看得好,这便是寻得路,踏着了。」
问:「体认四端扩充之意,如朋友相亲,充之而无间断,则贫病必相恤,患难必相死,至于仁民爱物莫不皆然,则仁之理得矣。如朋友责善,充之而无间断,则见恶必如恶恶臭,以至于除残去秽,戢暴禁乱,莫不皆然,则义之理得矣。如尊卑秩序,充之而无间断,则不肯一时安于不正,以至于正天下之大伦,定天下之大分,莫不皆然,则礼之理得矣。如是是非非充之而无间断,则善恶义利公私之别,截然而不可乱,以至于分别忠佞,亲君子,远小人,莫不皆然,则智之理得矣。」曰:「只要常常恁地体认。若常常恁地体认,则日用之间,匝匝都满,密拶拶地。」问:「人心陷溺之久,四端蔽于利欲之私,初用工亦未免间断。」曰:「固是。然义理之心纔胜,则利欲之念便消。且如恻隐之心胜,则残虐之意自消;羞恶之心胜,则贪冒无耻之意自消;恭敬之心胜,则骄惰之意自消;是非之心胜,则含糊苟且顽冥昏谬之意自消。」
杨至之云:「看孟子,见得一个大意,是性之本体,仁义之良心,到战国时,君臣上下都一齐埋没了。孟子所以推明发见之端绪,教人去体认扩充。」曰:「孟子高,他都未有许多意思。今说得一『体认』字,蚤是迟钝了孟子。孟子大段见得敏,见到快,他说话,恰似个狮子跳跃相似。且如他说个恻隐之心,便是仁之端;羞恶之心,便是义之端;只他说在那里底便是。似他说时,见得圣贤大段易做,全无许多等级,所以程子云:『孟子才高,学之无可依据。』」
周季俨云:「在兴化摄学事,因与诸生说得一部孟子。」先生因问:「孟子里面大纲目是如何?」答云:「要得人充扩。恻隐、羞恶、许多固要充扩,如说无欲害人,无穿窬之心,亦要充扩。」先生曰:「人生本来合有许多好底,到得被物遮蔽了,却把不好处做合着做底事。」周云:「看孟子说性,只是道顺底是,纔逆便不是。」曰:「止缘今人做不好事却顺。」因问:「孟子以下诸人言性,谁说得庶几?」周云:「似乎荀子以为恶,却索性。只荀子有意于救世,故为此说。」先生久之曰:「韩公之意,人多看不出。他初便说:『所以为性者五,曰仁义礼智信;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怒哀惧爱恶欲。』下方说『三品』。看其初语,岂不知得性善?他只欠数字,便说得出。」黄嵩老云:「韩子欠说一个气禀不同。」曰:「然。他道仁义礼知信,自是了。只说到『三品』,不知是气禀使然,所以说得不尽。」贺孙因云:「自孟子说,已是欠了下意,所以费无限言语。」先生即举程子之言:「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若如说『性恶』,『性善恶混』,都只说得如孟子韩子之言,便是不论气,所以不全。」
或问:「性中只有四端,信是如何?」曰:「且如恻隐羞恶,实是恻隐羞恶,便信在其中。」
问:「四端不言信,周子谓『五性动而善恶分』。如信之未发时如何,已发时如何?」曰:「如恻隐真个恻隐,羞恶真个羞恶,此便是信。」曰:「此却是已发时,方有这信。」曰:「其中真个有此理。」赐。
问:「四端不言信,如何?」曰:「公泼了碗中饭,却去碗背拾!」
问:「四端便是明德?」曰:「此是大者。」节问:「『明明德』,只是扩充得他去?」曰:「不昏着他。」
「四端是理之发,七情是气之发。」问:「看得来如喜怒爱恶欲,却似近仁义。」曰:「固有相似处。」
或问:「孟子言四端处有二,大抵皆以心为言。明道却云:『恻隐之类,皆情也。』伊川亦云:『人性所以善者,于四端之情可见。』一以四端属诸心,一以四端属诸情,何也?」曰:「心,包情性者也,自其动者言之,虽谓之情亦可也。」集义。
黄景申嵩老问:「仁兼四端意思,理会不透。」曰:「谢上蔡见明道先生,举史文成诵,明道谓其『玩物丧志』。上蔡汗流浃背,面发赤色,明道云:『此便见得恻隐之心。』公且道上蔡闻得过失,恁地惭皇,自是羞恶之心,如何却说道『见得恻隐之心』?公试思。」久之,先生曰:「惟是有恻隐之心,方会动;若无恻隐之心,却不会动。惟是先动了,方始有羞恶,方始有恭敬,方始有是非。动处便是恻隐。若不会动,却不成人。若不从动处发出,所谓羞恶者非羞恶,所谓恭敬者非恭敬,所谓是非者非是非。天地生生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