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自己,念虑动作都是合宜,仰不愧,俯不作,如此而不幸填沟壑,丧躯殒命,有不暇恤,只得成就一个是处。如此,则方寸之间全是天理,虽遇大困厄,有致命遂志而已,亦不知有人之是非向背,惟其是而已。
因说贫,曰:「朋友若以钱相惠,不害道理者可受。分明说:『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若以不法事相委,却以钱相惠,此则断然不可!」
味道问:「死生是大关节处。须是日用间虽小事亦不放过,一一如此用工夫,当死之时,方打得透。」曰:「然。」
贪生畏死,一至于此!
以小惠相濡沫,觉见气象不好。
某人立说:「不须作同异。见人作事,皆入一分。」先生曰:「不曾参得此无碍禅。天下事,安可必同?安可必异?且如为子须孝,为臣须忠,我又如何异于人?若是不好事,又安可必同?只是有理在。」
作事先要成,所以常匆匆。
每常令儿子们作事,只是说个大纲与他,以为那小小处置处也易晓,不须说也得。后来做得有不满人意处,未有不由那些子说不要区处处起。
问:「见有吾辈临终,多以不能终养与卒学为恨。若大段以为恨,也是不顺理否?」曰:「也是如此。」因言:「『悔』字难说。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以为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说不悔,则今番做错且休,明番做错又休,不成说话。」问:「如何是着中底道理?」曰:「不得不悔,但不可留滞。既做错此事,他时更遇此事,或与此事相类,便须惩戒,不可再做错了。」
轻重是非他人,最学者大病。是,是他是;非,是他非,于我何所预!且管自家。
品藻人物,须先看他大规模,然后看他好处与不好处,好处多与少,不好处多与少。又看某长某短,某有某无,所长所有底是紧要与不紧要,所短所无底是紧要与不紧要。如此互将来品藻,方定得他分数优劣。
今来专去理会时文,少间身己全做不是,这是一项人。又有一项人,不理会时文,去理会道理,少间所做底事,却与所学不相关。又有依本分,就所见定是要躬行,也不须去讲学。这个少间只是做得会差,亦不至大狼狈。只是如今如这般人,已是大段好了。以下论科举之学。
义理人心之所同然,人去讲求,却易为力。举业乃分外事,倒是难做。可惜举业坏了多少人!
士人先要分别科举与读书两件,孰轻孰重。若读书上有七分志,科举上有三分,犹自可;若科举七分,读书三分,将来必被他胜却,况此志全是科举!所以到老全使不着,盖不关为己也。圣人教人,只是为己。
或以不安科举之业请教。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二者不能两立。知其所不安,则反其所不安,以就吾安尔。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做人而已。前日科举之习,盖未尝不谈孝弟忠信,但用之非尔。若举而反之于身,见于日用,则安矣。」又问:「初学当读何书?」曰:「六经语孟皆圣贤遗书,皆当读,但初学且须知缓急。大学语孟最是圣贤为人切要处。然语孟却是随事答问,难见要领。唯大学是曾子述孔子说古人为学之大方,门人又传述以明其旨,体统都具。玩味此书,知得古人为学所乡,读语孟便易入。后面工夫虽多,而大体已立矣。」
专做时文底人,他说底都是圣贤说话。且如说廉,他且会说得好;说义,他也会说得好。待他身做处,只自不廉,只自不义,缘他将许多话只是就纸上说。廉,是题目上合说廉;义,是题目上合说义,都不关自家身己些子事。
告或人曰:「看今人心下自成两样。如何却专向功名利禄底心去,却全背了这个心,不向道理边来?公今赴科举是几年?公文字想不为不精。以公之专一理会做时文,宜若一举便中高科,登显仕都了。到今又却不得,亦可自见得失不可必如此。若只管没溺在里面,都出头不得,下梢只管衰塌。若将这个自在一边,须要去理会道理是要紧,待去取功名,却未必不得。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非礼义,是专道礼义是不好。世上有这般人,恶人做好事。只道人做许多模样是如何。这是他自恁地粗暴了,这个更不通与他说。到得自弃底,也自道义理是好,也听人说,也受人说,只是我做不得。任你如何,只是我做不得。这个是自弃,终不可与有为。故伊川说:『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为。』拒之以不信,只是说道没这道理;绝之以不为,是知有道理,自割断了,不肯做。自暴者,有强悍意;自弃者,有懦弱意。」今按:自暴谓粗暴。及再问,所答不然。
语或人曰:「公且道不去读书,专去读些时文,下梢是要做甚么人?赴试屡试不得,到老只恁地衰飒了,沉浮乡曲间。若因时文做得一个官,只是恁地卤莽,都不说着要为国为民兴利除害,尽心奉职。心心念念,只要做得向上去,便逐人背后钻刺,求举荐,无所不至!」
专一做举业工夫,不待不得后枉了气力,便使能竭力去做,又得到状元时,亦自输却这边工夫了。人于此事,从来只是强勉,不能舍命去做,正似今人强勉来学义理。然某平生穷理,惟不敢自以为是。
「若欲学俗儒作文字,纵攫取大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