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主本,而多识前言往行以为之蓄德,则何多识之病乎?
昔者陆子以简易为是,而以朱子多识穷理为非,朱子以多识穷理为是,而以陆子简易为非。呜呼!人生其间则孰知其是非而从之乎?孟子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此简易之道也。充其是非之心,则知不可胜用而达诸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德矣。故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呜呼!朱陆之辨,不明于世也久矣。
昔者尧欲治水,四岳荐四凶。尧曰:“静言庸违方命圯族。”既而用之,果至败绩。四岳不知而荐之,过也。尧知而用之,非仁乎?不能拂四岳之情,舍己之是而从人之非,非至仁者不能与于此也,是以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岳曰:“允子朱启明。”尧曰:“嚣讼可乎?”是以不得舜为己忧,不特仁乎天下,亦仁于丹朱也。舜即受尧之禅而又避位于尧之子,使当时之人皆曰:“吾君之子而立之。”不几于失尧仁丹朱之心乎?不特失尧仁丹朱之心,亦失尧仁天下之心也,此是非之又难明也。舜受尧之禅是也,而又不忍逼尧之子于宫中而避之。避之者,逊之也。是故顺乎天而应乎人,皆由己之德也。孔子曰尽善又尽美,是非明矣。故孟子曰:“行一不义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此先师所谓致知焉,尽矣。
鄙见请正,高明其裁示之。
《答太守任公》
两辱枉召,感愧殊深。恭闻执事以贤举仆矣,果如所举,则不敢如所召。果如所召,则又负所举矣。于此权之,与其负所举,宁不敢如所召也。孟子曰:“有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仆固非不召之臣,亦不敢不愿学也。学之如何?尧舜执中,孔孟为仁而已。程子曰:“一物不该,非中也。”又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夫既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则一夫不获其所,即己之不获其所也。是故人人君子,天地位而万物育,此仆之心也。虽然,仆又有所厚也。孔子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孟子曰:“仁说实,事亲是也。”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仆之父,今年八十九岁,若风中之烛,为人子者,此心当何如哉?此尤仆之所以不能如召也。伏愿执事善为仆辞,使仆父子安乐于治下,仍与二三子讲明此学,所谓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岂曰小补云乎哉!故孔子曰:“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某也。”亦所谓修身见于世也。修身见于世,然后能利见大人。能利见大人,然后能不负所举矣。然非一体之仁者,其孰能若执事之荐仆哉?故孔子曰:“贤者贤哉?荐贤者贤哉?”子贡悟之亦曰:“荐贤者贤哉。”
《答黎乐溪大尹》(原注:如皋县大尹,名尧勋,西蜀人)
来书所谓动之即中,应之至神,无以加矣。是故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而动之即中,随感而应,而应之即神。先生为民父母,如保赤子,率真而行,心诚求之,当拟议则拟议,是故拟议以成变化,又何惑之有哉?
民受海潮之难,往者不可追,见在者仁政自能存恤,以为生生不息之国本。是故近者悦而远者来,何俟赘言矣。昔者尧为民上而有九年大水,使禹治之,而后天平地成。汤有七年大旱,能以六事自责,大雨方数千里,此人事变于下而天象应于上也。所谓位天地育万物、参为三才者,如此而已。高明以为何如?
《答徐凤冈节推》
来谕谓良知在人,信天然自足之性,不须人为立意做作,足见知之真,信之笃。从此更不作疑念否?知此者谓之知道,闻此者谓之闻道,修此者谓之修道,安此者谓之圣也。此道在天地间遍满流行,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原无古今之异。故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孟子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斯而已矣。所谓圣门肯綮者,此而已。圣门惟由也彦然,教之曰:修己以敬。子路以为未足,又曰:安人安百姓,亦惟敬此而已矣。学者信不及此,则当就明师良友讲明之,未可辄生疑惑。
《答林子仁》
得书,见疏山公荐疏。书中云当道气味殊别,乃理势之自然,无足怪也。求之在我,必有一定之道,当量而后入,不可入而后量也。若君相求之,百执事荐之,然后成焉,此中节之和,吾之道可望其行矣,吾之出可谓明矣。《易》曰:“求而往,明也。”若君相不用,百执事虽荐之,不过尽彼职而已矣。在我者虽有行,亦不过敬君命而已矣。前此诸儒,忽于此道,至于入而后量是以取辱者多矣,可不鉴哉!《大学》曰:“物有本末”,是吾身为天地万物之本也,能立天下之本,然后能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吾东城默而识之。(其一)
来书谓府尊以礼来召,贱疾不能行,当以礼辞。用上敬下,用下敬上,其义一也,又何不可识哉?礼闻来学,未闻往教,致师而学,则学者不诚矣,往教则教不立矣,皆不足以知。至尊者道也,昔者公山佛肸召,子尚欲往,而况其以上者乎?欲往者,与人为善之诚也,终不往者,以其为善不诚也。使其诚能为善,则当求于我,又何以召言哉?是故天子不召师,而况其以下者乎?不往是不仁也,必往是不智也,于此可以观道之精也。东城于此默而识之可也。(其二)
《答邹东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