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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罗近溪先生明道录-明-罗汝芳-第28页

应事,时精微则以精微应事,某所未解也。”
曰:“人性不能不现乎情,人情不能不成乎境,情以境囿,性以情迁。即如喜怒哀乐,各各情状不同,然却总是此心。故曰‘一致而百虑,殊途而同归’也。事之接于己者,时时不断,而情之在于己者,时时不同。事有当喜时来者,有当怒时来者,亦只得随彼时之心而应之也。故曰:时广大则以广大应事,时精微则以精微应事,正与喜怒之应事相类,皆以其时言之也。”
曰:“喜怒与广大精微似亦不同。”
曰:“细论果有不同,然皆属乎情境。情境之现,有自外之物感而生者,有自内之思想而生者。思想在心,有时清清朗朗而无远弗届、无物不备,此则其广大时也。思想在心,亦有时浑浑噩噩而内外俱忘、物我无迹,此则其精微时也。虽是情境相殊,而心体则一。若工夫熟时,遇着事来,便随时答应,有何不可?若再回头转念,或去疑贰昏明,或去比量阔隘,则中藏冰炭,先自不宁,安能外得和平而事顺无情也哉?”
问:“‘君子三戒’,有言其色不专是女色,凡世间一切绮丽可悦之事皆色也,如所谓目遇成色者是也。斗不专是嚷斗,凡一切欲上不肯虑下皆斗也,如所谓‘其争也君子’者是也。得亦不专是货利,凡一切汲汲欲完事业、欲张名誉皆得也,如所谓‘年来了无寸得’者是也。”
曰:“君子生平心心在道,但有损于道,即心必思以绝去。一切岂不专在所戒?但验以身所经历,则某幼年多病,常去独宿,男女之欲梦寐多迷。中年讲学几弃举业,而考校落等,则终夕废寝。平素最甘淡泊,乐施予财利,惟去己之快,及今年衰产,费称贷日艰,悦色好胜,果全消歇,而此则独为所苦。以是言之,一切固所当戒,而旧说三事,果尤为重且专也。有志学道,信不可不知矣!且戒之为言,最为入道之首而进德之先。其所持守,虽至道明德立亦不可缓。如曰‘恶人斋戒,可祀上帝’,是则学之始必戒也。如曰‘斋戒以神明其德’,则学之终亦必戒也。况其功捷于影响,如《中庸》论君子戒慎恐惧皆功也,而戒则先言之。未有其初不戒而发时能节,亦未有戒之既慎而节之不中者也。尧之兢兢,舜之业业,文之翼翼,无非此戒。而‘钦明允塞,纯亦不已’,则即戒之到极处也。呜呼!暗室屋漏,上帝照临,不自戒严,神且阴殛,纵不为善谋,将不为祸恐耶?一息尚存,戒之哉,戒之哉!其勿忽也已。”
问:“孟子以集大成推尊孔子,而有取于射,曰‘夷惠伊尹之圣则譬之力,孔子之圣则譬之巧’。今想群圣得到不思不勉之处,晚学已觉万分难及,而智巧讲求在近世皆知为作圣先事,可谓竭尽精神以相图谋矣。今晚学茫然拙射,未晓鹄设何处,况望其能发彼有的舍矢如破也耶?”
曰:“汝果欲智巧以图入圣耶?巧是孟子言之,则当于孟子之身求之矣。夫孟子愿学孔子,今二夫子之书具在,但详看《论》、《孟》语言,彼此对同不差处便是其始条理,亦即其所谓智巧也。”
曰:“今观《论语》、《孟子》,言之最先,津津有味,而无或异者:不过仁义孝弟而已。是则世俗之常谈、愚蒙所共晓,可谓即孟子之巧于学孔、而孔子之巧自圣也耶?”
余时欲与解说,而恐费口颊,乃起立众中而呼之曰:“诸人试看:某今在此讲学,携有何物?止此一个人身而已。诸人又试想:我此人身,从何所出?岂不根着父母、连着兄弟、而带着妻子也耶?二夫子乃指此个人身为仁,又指此个人身所根所连所带以尽仁。而曰‘仁者人也’、亲亲长长幼幼而天下可运之掌也。是此身才立,而天下之道即现;此身才动,而天下之道即运。岂不易简?岂为难知?人之所以能圣,圣之所以能时,在一举足之间、一启口之顷也。岂非天下之至巧至巧者耶?彼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辛苦平生,竟成话柄,又岂非天下之至拙至拙者耶?”
时在人宗祠开讲,四旁老幼不下百辈,咸跃然兴曰:“如此谈道,吾侪谁不晓得?如此学圣,吾侪谁不做得?听来果是痛快。”
余复率众举手加额曰:“我太祖皇帝‘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六言真浑然尧舜之心,而今日把来合之《论语》、《孟子》以昌大于时时处处,又真是熙然同游乎尧舜之世矣。大众可不共惜此时光而尤共爱此人身也哉!”
问:“知之本体虽是明白,然学者之病常苦于随知随蔽,又将奈何?”
曰:“诸友试说汝心如何谓随知、如何却谓随蔽耶?”
有应者曰:“如子路强其所不知以为知,即是蔽处。”
又有应者曰:“此亦只是知得不真便会蔽。若志气的确要去为善之时,则外物私欲即自然蔽他不得了。”
曰:“诸友若要理会孔孟经书,做孔孟门中人品,先要晓得孔孟之书之言与今时诸套集说不同。诸说所论的道理另是一样道理,诸说所说的工夫却另是一样工夫,与孔子、孟子所论的道理、所用的工夫,真如天渊之相远,又如水火之相反。决不可以今时诸家集说去解《论语》、《孟子》,亦不当谓《论语》、《孟子》即是今时诸家集说之所云云也。何则?如今时诸说说到志气的确要去为善,而一切私欲不能蔽之,其善是何等的好?汝独不思汝心之‘知之为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