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不知’,其光明本体,岂是待汝的确志气去为出来耶?又岂容汝的确志气去为得来耶?”
其友默然良久曰:“诚然。此非从为中出来,亦诚然非可容人为得来也。”
曰:“此心之知既果不容人去为得,则类而推之,亦恐不容人去蔽得。既果不容人去蔽得,则子路虽强所不知以为知,其本心之知亦恐不能便蔽之也已。”
其友亦默然良久曰:“诚然。此知非一切所得而蔽之也。”
满座皆浩然发诸慨叹曰:“吾侪原有此个至宝,为又为不得,蔽又蔽不得,神妙圆明,极其受用。乃自孔孟去后,埋没千有余年不得见闻,随着诸家之说以迷导迷,于不容为处妄肆其为,于不容蔽处妄疑其蔽,颠倒于梦幻之中以终生卒岁,顾于孔孟真实境界纯粹底里,却将求善而日远乎善,将去乎蔽而日增其蔽,徒受许多苦楚而不能脱离,岂知只在一言而顿皆超拔也耶?愿悉书之,以告所未闻者。”
问:“《中庸》‘天命之谓性’是说道之本源,‘率性之谓道’是圣人分上事,‘修道之谓教’是贤人分上事,此论是否?”
余曰:“阳明先生修道说云:‘率性一言是诚者也,修道一言是诚之者也。’”
一友复曰:“岂惟阳明,《中庸》固自分之矣。不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乎?”
大众论遂纷纷,问者难曰:“然则戒惧慎独俱只贤人分上事,所谓尧之兢兢,舜之业业者,彼皆非耶?”
余徐为解曰:“古人著书,都是直述目前实事,今且将书本姑置,只论吾辈相聚在此为著甚的来?岂非讲究身心灵明原日天地为何均赋、人物如何同体,今日身心灵明如何方与天地相通,如何方与人物为一。精光透露,神气昭临,使身心之灵者不失其为灵,明者不失其为明。所以说‘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不见不闻之地,无非戒谨恐惧之功。此无他,盖天地之灵明洞彻,则身心之敬畏自严。贤人固以是而入,圣人亦以是而纯。分位稍有不同,工夫实无二致。虽《中庸》言意不可妄为分析,要之天命率性二句,似启乎修道之端,而修道一句,似卒乎天命率性之蕴。不分圣贤以至吾人,均以知性为先,所谓智之事。均以尽性为后,所谓圣之事。先后二字亦只强言,其实初先知时自然已不住修,末后尽时自然更妙于知。试观《中庸》一书,前头条分缕悉,何等精详,后面穷神知化,何等融液。分明天命三句只是一直说下,而不至尽性不足以成教也。聊述愚忱,以俟裁正。”
问:“‘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其说维何?”
曰“凡看经书,须先得圣贤口气。如此条口气,则孟夫子非是称述大人之能,乃是赞叹人性之善也。盖今世学者,往往信不过孟子性善之说,皆由识见之不精。其识见之不精,又皆由思致之不妙。观《孟子》他章论‘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夫根本者,枝叶之所由生者也。不究其所由生之根本,又安能透得夫枝叶之所以为善也哉?”
曰:“今世解者,谓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赤子则一无所知,一无所能,此解果得根本乎?亦还只在枝叶而已也?”
曰:“心性是一个神理,虽不可打混,然实不容分开。如曰知得某事善、能得某事善,此即落在知能上说善,所谓善之枝叶也。如曰虽未见其知得某事善,却生而即善知;虽未见其能得某事善,却生而即善能,此则不落知能说善,而亦不离知能说善,实所谓善之根本也。人之心性,但愁其不善知,不愁其不知某善某善也;但愁其不善能,不愁其不能某事某事也。类观夫赤子之目,止是明而能看,然未必其看之能辨也;赤子之耳,止是聪而能听,然未必其听之能别也。今解者只落在能辨能别处,说耳目而不从聪明上说起,所以赤子大人不惟说将两开,而且将两无归着也。呜呼!人之学问,止能到得心上方才有个入头。据我看,孟子此条不是说大人方能不失赤子之心,却是说赤子之心自能做得大人。若说赤子之心止大人不失,则全不识心者也。且问:天下之人,谁人无心?谁人之心,不是赤子原日的心?君如不信,则请遍观天下之耳,天下之目,谁人曾换过赤子之耳以为耳?换过赤子之目以为目也哉?今人言心,不晓从头说心,却说后来心之所知所能,是不认得原日之耳目,而徒指后来耳之所听、目之所视者也。此岂善说耳目者哉?噫,耳目且然,心无异矣!”
问:“某观今古儒先之言心者众矣,然未有亲切如先生者。”
余诘曰:“子何以知其言之为亲切耶?”
曰:“每尝言心,多只从己身分上说起,便体段狭隘,不见万物一体之妙。此今听教,则觉无天无地、无人无物,浑然共个虚灵。至其各人身中所谓心者,不过是此虚灵发窍而已。恶得以物我而异之也哉?”
余默然良久曰:“如此言心,恐犹然未见亲切也已。盖心之精神是谓圣,圣者,神明而不测者也。故善观天地之所以生化人物,人物之所以彻通天地,总然是此神灵以充周妙用,毫发也无间,瞬息也不遗,强名之曰心,而人物天地浑沦一体者也。子果于此体见得亲切,则言下便自洁净精微。若要语意精洁,须如精神谓圣,又须如神明不测,方是专主灵知而直达心体也。至若灵而谓之虚者,不过是形容其体之浩渺无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