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通论辑本 清 姚际恒
玉藻
此篇多言天子诸侯服食起居之礼,威仪度数无不并详,真煌煌典礼之书也。与少仪、曲礼相似,而深邃过之,虽篇中间有脱误,要不害其全体,不必为之讳而强释也。(卷五五,页一)
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龙卷以祭。
「以祭」,祭天也。郑氏谓「祭先王」,非也。郊特牲云:「祭之日,王被衮卷同。以象天,戴冕,璪十有二旒,则天数也。」此与郊特牲正同,其为郊祭天无疑。而郑以为「祭先王」者,执周礼司服「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及「享先王,则衮冕」之文也。周礼本袭下「礼不盛,服不充,故大裘不裼」之文而云,详下。不知「大裘不裼」乃是「袭裘」,取其至敬无文,充揜其美之义,非谓但着大裘也。岂有祀天但着大裘,外无裘衣之理?后儒知其难通,又以为内大裘而外衮衣,亦臆说也。且此篇开章首言「祭天」,次言「朝日」,以及「听朔视朝」,次第井然,若使首言「祭先王」,亦殊不伦矣。郑凡执礼解礼,多不合,而此文正与郊特牲合,则又以误信周礼之故,隐不示人,可恨也。(卷五五,页三)
元端而朝日于东门之外,听朔于南门之外。
「元端」,郑氏曰:「端当为冕,字之误。」孔氏曰:「知端当为冕者,凡衣服皮弁尊,次之诸侯之朝服,次以元端。按下『诸侯皮弁听朔,朝服视朝』,是视朝之服卑于听朔。今天子皮弁视朝,若元端听朔,则是听朔之服卑于视朝,故知端当为冕。」按:郑每于祭文之义求之不得,则改其字以为说,必不可从。陈用之曰:「古者端衣或施之于冕,或施之于冠。乐记曰『魏文侯端冕而听古乐』,此施之于冕者也。冠礼:『冠者,元端,缁布冠。既冠,易服,服元冠,元端。』内则:『子事父母,冠緌缨,端?绅。』公西华曰『端章甫以至』『晋侯端委以入武宫』『晏平仲端委以立于虎门」,此施之于冠者也。」方性夫曰:「元端,祭服、燕服之总名。衣元衣而加元冕,则为祭服;衣元衣而加元冠,则为燕服。或冠冕通谓之端。」二说可破郑改字之谬。朝日之礼,诗书无征,惟觐礼,拜日于东门之外,礼日于南门外,与此似同。而鲁语亦有「大采朝日,少采夕月」之文,解者以「大采」为「衮冕」,则又与「元端」不合,未详。或因以此为前代礼,其失正与改字同耳。(卷五五,页四—五)
闰月则阖门左扉,立于其中。
「听朔亦于门外」,及「闰月阖门左扉,立于其中」,此等处记文皆迂。因「闰」字王在门中,故以闰月为王立门中。因以闰月为王立门中,故以听朔为门外耳。(卷五五,页八)
皮弁以日视朝,遂以食,日中而馂,奏而食。日少牢,朔月大牢;五饮:上水、浆、酒、醴、酏。
此云「日中馂朝食之余。日少牢,朔月大牢」,虽天子亦崇俭约如此,可以为后世法。周礼膳夫:「膳用六牲。……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其说启人君奉养侈汰,害政害事之书也。郑氏乃谓:「礼记为后人所集,据时而言,当以经为正。」嗟乎!吾不知其何心矣。此「五饮」、周礼作「四饮」「六饮」,正避蹈袭之?耳。(卷五五,页一一)
卒食,元端而居。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御瞽几声之上下。年不顺成,则天子素服,乘素车,食无乐。
「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按:周有「太史」「内史」,见于洛诰(「太史」「内史」,实见于酒诰,姚氏误。)。「内史」疑即太史之佐,无分记事与策命也。左传襄十四年:「左史谓魏庄子。」昭十二年:「楚左史倚相。」始见「左史」之名,但未见有「右史」,则左、右史或春秋时所置与。其曰「书动」「书言」,要亦大概言之耳。郑氏分左史为春秋,右史为尚书,其说本于汉志,而汉志以左史为记言,右史为记事,又与记文抵牾。孔氏则凿然以左史为太史,右史为内史,引襄二十五年「太史书:崔杼弒其君」为记动之事。然襄三十年:「郑使太史命伯石为卿。」又洛诰:「史逸命周公。」服虔注文十五年传云:「史逸,成王太史。」则太史亦皆主策命何也?乃为之说曰:「太史记行,内史记言,是正法。若其有阙,则交相摄代。洛诰、左传之事,皆太史主命,以内史阙故也。若太史有阙,则内史亦摄之。」如孔之说,不惟误解经传,其于前代典故,一切妄为武断以惑后人,诚足憾也。「御瞽几声之上下」,郑氏曰:「察其哀乐,以上下为哀乐。」亦非。陈用之曰:「乐以中声为本,而一上一下非所以为中也。古者神瞽考中声以作乐,盖本诸此。」按:若为「中声」,何不直曰「察中声」,而云「察上下」乎?亦凿。愚按:「上下」犹言「高下抑扬」,谓察声之上下,可以知乐之和违,知乐之和违,可以知政之得失也。(卷五五,页一三—一四)
诸侯元端以祭,裨冕以朝,皮弁以听朔于太庙,朝服以日视朝于内朝。
「以祭」,祭社稷及群祀也。郑氏谓「祭先王」。亦非也,「裨冕」与觐礼「侯氏裨冕」同。郑执周礼分「衮」「鷩」「毳」,俱非。郝仲舆总论天子诸侯服制曰:「天子:冕而龙衮以祭,冕而元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