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哉?
呂註:弔之為禮,哭死而弔生,三號則哭死為不哀,無言而出則弔生為不足。此弟子所以疑其為非友,弔焉若此,為不可也。始吾以為其人,意從老聰者,皆得聘之道,今見其老者少者愛慕而哭泣之,不能安時處順,所以知非其人也。盖必有不薪言而言、不薪哭而哭者,內外相成,此所以會之也。人之所受於天,其性命之情未始有物,而為之哀樂,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無適非天,而欲遁之,不免於刑而已矣。知其適來而安之,適去而順之,古者謂是帝之縣解,以其未嘗有死也。火之所託者薪,而火非薪;其為薪也,雖窮於指,而火傳不知其盡。何則?火之在此薪猶彼薪也,其傳豈有盡哉?火以喻生,薪以喻形,達此則知生之所以為生者,未嘗有死也,何哀樂之能入哉?
疑獨註:至人本無情,老聃死而秦失弔號者,若堯死而百姓如喪考妣,自非土木無情,安能使天下兼忘哉?然恥之所以為有情者,特未定也。《禮》日:知生者弔,知死者傷。秦失弔之,弔其生;人三號而出,傷其死也。弟子怪其止於三號,非與老子為友也,答以三號為可矣。始也吾以為其人,故人弔亦弔,人號亦號,而今見其遁天倍情,忘其所受之為非也。夫形骸如贅疣,生死如夜旦,安知生人之非死鬼?死鬼之非生人?何乃切切然以生死哀樂於胸中為哉?夫大塊吐精噓氣,鞠而成物,固莫知其所自來,雖天地陰陽,不得為之父母,而世之昧者乃執子母之愛而號泣之,又況哀他人之親如己之子母者乎?益所以相會人合而致此甚哀,故不薪言而言,不薪哭而哭,此方內之事,秦失以為遁逃自然,倍益哀情,忘吾所受於造化者之本無也。天刑即命,遁於命,則累於刑而憂患生矣。以適來為時,適去為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縣解。有生為縣,無生為解也。致命之極,則吾之有生,長於上古而不老,如指窮於為薪火傳,不知其盡也。
劉果註:薪火之論,以譬神舍於形而屢移者也。古之至人所以載營魄而視形骸為逆旅者,以此。況肯仞形而喪其尊形者乎?
趙註:秦失哭老子而不哀,弟子疑焉。失乃告以所見,說者於此以為失不滿於老子,謂不合使人哀慕如是之切,殊失本意。盖老子平日和光同塵,不與物逢,人自愛之,故不嶄人言而言,不薪人哭而哭。其死也,逃乎造化,背乎世情,忘其所受於天者,至此則天亦無如之何?故曰:遁天之刑,適來不以為樂,適去不以為哀,所謂安時處順也。縣者,大患有身。解者,吾今而後知免也。帝之縣解,謂造物者勞我以生,息我以死也。指窮於為薪,薪盡則火息,而所以不息者常存,故日火傳不知其盡。
庸齋云:秦失,老子之友也。三號而出,言其不用情,故弟子疑而有間。失謂始吾以老子為非常人,今見其弟子之哭若老若少,如此過哀,必老子未能去其形述,有以感會其心,不期然而然也。夫天之所受本無物,猶以有情相感,則是忘其始者之所受而遁逃天理、背棄情實,此皆得罪於天者,故曰:遁天之刑。人之生也,適然而來;死也,適然而去。當隨其時而順之,不足以為哀樂。知此理,則天亦不能以死生係著我矣,故日:帝之縣解。為薪、火傳,生死之喻,以薪熾火,指其薪以觀之,則薪有盡時,而世間之火古今不絕,講理到此,卻以三句譬喻結末,真奇筆也。
按前諸解,指字多以手指釋之,盖以為訓前則指在其中矣。竊詳經意,指應同旨,猶云理也,理盡於為薪,故火傳不知其盡,義甚顯明。《知北遊篇》周、遍、咸三者異名同實其指一也可證。夫一家之薪有盡,而天下之火無盡,善為薪者有以傳之。一人之身有盡,而身中之神無盡,善養生者有以存之。火之在彼薪猶此薪也,而焰焰不同。神之託後身猶今身也,而息息各異。烙不同所以有然有滅,息各異所以有死有生,然而天下之火未嘗盡,神未嘗滅者,有人以主之耳。至若鑑日擊石、鑽木戛竹,皆可以得火。火性遍天地間,非人無以致之,神之運化也亦然。去是薪,火何麗?亡是形,神何託?由是知傳火在乎得薪,託神在乎得形,所以成至人之妙用,相天地之全功。南華舉以結《養生主》一篇之義,深有旨哉!達養形之理者勿傷,得養神之道者無為。形者,生之所託。神,則為生之主。虛無之道,是所以養其神者也。世人徒知養生,而不知養其生之主,養愈至而生愈失,故真人誨以無以有涯隨無涯,庶乎養生之旨矣!夫以道存懷者,無心於善惡。以虛待物者,何有乎名刑?順中而不失其常,保身盡年之理有在於是。解牛喻應物,刀以喻生。十九年而刃若新發硎,則劓繁治劇不知其幾,而吾之精明者愈久而不弊,是為生之主。人當善養者,唯其善養於平日,所以得濟於斯時,以不用而成大用也。至於善刀而藏,則應物餘暇,斂知韜光,物遂其適,事盡其理,而吾之利用未嘗或虧。古之大隱,居酈接物,而常應常靜,得此道故也。是以學道之要,虛靜為先。非虛,無以全神;非靜,無以復命。性全命復,養生之能事畢矣。如鏡當臺,有鑒無迹,事物於我何加焉?凡人逐物喪真,櫻事拂理,得失交息,滿心戚醮,生能無損乎?所以澤雉不願畜樊,見於後喻。老恥大聖,南華所師,猶云死者,示人安時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