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狗之陳,朱陳媲胲之散未散可見矣。況魏王之瓠異於凡種,見者張皇驚賅之不暇,又惡知所以為用哉?宜惠子怪而有問也。莊子知其拙於用大,遂以不龜手之事喻之。物本一也,而其貴賤或相什伯、或相千萬者,在人善用不善用之間耳。人多工於用小,世亦甘於就小,則所成可知矣。世多拙於用大,人或安於守大,則所蘊可知矣。夫五石之瓠,樹之成也,豈一朝之功?今則非唯不能成其大用,而又拾擊暴珍之,何斯瓠之不幸邪!凡出類之物亦造化間氣所鍾,其無用也,意或有待,既大而不可剖為室家之用,當思全而為江湖之用,濟深利涉與舟楫同功,則大瓠之無用適為妙用矣。以惠子之多方,而不知出此蓬塞其心也,夫惠子又以大樗擁腫、不中規矩譏莊子之大言無用,對以狸牲點慧死於機辟,犛牛無技幸全其生,得失果何如哉!今子有大樹,不能樹之於無用之地以全逍遙之樂,而乃反憂匠者之不顧,此南華所深惜。故因其問而救正之,使脫形器之桂桔,保性命於虛玄,超有為而入無為,以不用而成大用。庶乎《逍遙遊》之本旨也。
《逍遙遊》篇敷叔宏博,引喻高遠,辭源浩渺,意趣卓絕,使讀之者若御泠風而登汗漫,忘世累而極天遊。真所謂超衆義、徹重關、解牯釋縛之洪規,通玄、究微之捷逕也。伯秀不揆荒蕪,楘陳管見,復於篇末為之統論云:循至理者,以道通乎萬事;全正性者,與物同乎一。天理性得而不逍遙者,未之有也。夫赤子之心本無知識,識隨形長,物接乎前,得失存懷,冰炭交作,舍彼役此,無休歇期。儻非燭理洞明,道義戰勝,雖居至貴、至富,亦有所不免焉。故學道之要,先須求聖賢樂處,切身體究,方為得力。《易》云:樂天知命。顏氏草瓢自樂,孟子養浩而充塞天地,原憲行歌而聲出金石,此皆超外物之累,全官己之天,出處動靜,無適非樂,斯可以論逍遙遊矣。北冥之餛,化而為鵬,搏風擊水,徙於南冥,益謂學者見聞狹陋,趨向細微,罔知性海之淵澄,併與命珠而淪失。遂舉此大物,生於大處,以明已之所自來,涵養既久,體神合變,出陰入陽,其用莫測。俾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悟外物之可輕,己天之當重,將見培風、絕雲,與化無極。何世累之能及哉!故爻至於乘天地、御六氣以遊無窮,然後為逍遙極致,所謂至神聖者,亦混融俱化而已,功名皆外物矣。堯讓許由章,所以證成前義,啟廉遜之風,警省後人,絕券外之慕,裨益治道為多。及肩吾聞言於接輿,發揮神人之祕以喻身中至靈,務操存涵養以致之,初不在乎遠求也。塵垢、枇糠陶鑄堯舜,言神人之德與天同運,推其緒餘,猶足以成唐虞之治,而其真則非世人所知也。堯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中,存妙理,難以臆度,鈴須親造姑射四子當不言而喻,學者勉之。是篇首論餛、鵬、蜩、鳩、靈樁、朝菌,知年小大皆窮理之談。末舉大瓠以虛中自全,大檸以深根自固,喻盡性以至於命。學道之大成而入乎神者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何往而非逍遙遊哉。
南華真經義海慕微卷之一竟
#1世德堂本有『者』 字。
#2郭家注本『而』作『則』。
#3據經文『恕』 作『怒』。
#4郭象本有『而』字。
#5郭象本有『而』字。
#6釋文為『掉』。
#7『問』 應作『聞』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二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
齊物論第一
南郭子綦隱几而坐,仰天而噓,塔焉似喪其耦。顏成子游立侍乎前,日:何居乎?形固r 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隱几者,非昔之隱几者也。子綦日:偃,不亦善乎,而問之也!今者吾喪我,汝知之乎?汝聞人籟而未聞地籟,汝聞地籟而未聞天籟夫!子遊曰:敢問其方。子驀曰: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號。而獨不聞之參參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析、似圈、似臼、似佳者、似汙者;激者、嘀者、叱者、吸者、叫者、讓者、突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隨者唱嗎。泠風則小和,飄風則大和,厲風濟則眾竅為虛。而獨不見之調調之刁刁#1乎?子遊日: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則比竹是已。敢問天籟。子綦曰: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
郭象註:同天人,忘彼我,故嗒然解體,若失其配。槁木、死灰,言其寂寞無情,止若枯木,行若遊塵,動止之容,吾所不能一也;其於無心自爾,吾所不能二也。夫我既喪矣,何物足識哉!簫、籟參差,官、商異律,故有短長、高下,萬殊之聲而所禀之度一也,咸其自取,天地之籟見矣。大塊噫氣,豈有物哉!天地塊然而自噫耳。萬竅之怒號,衆木之異竅,衆竅之殊聲,莫不稱其所受,調調、刁刁,風欲止而微動貌已。上既明人籟、地籟,子游遂問天籟,子綦曰: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此天籟也。天籟者,豈復別有物哉!即人籟、地籟,接乎有生之類,會而共成一天耳。夫生者塊然而自生,非我生也,我既不能生物,物亦不能生我,自己而然謂之天然。豈蒼蒼之謂哉?
呂惠卿註:人之所以有其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