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之間,非色聲與形,故不可以耳目手足得,然以非形,能形形色色而聲聲,故強名之曰希夷微。而復非詰責之可得,則混此三者,謂之為一。上有日月齊照而其光不曒,下與瓦礫同寂而其明不昧,繩繩然運行不絕,不可得而名之,雖千變萬化復歸於無物。然道體真精,本非無物,但不可以視聽搏執而得耳,故謂之無質之狀,無形之象。言其狀則忽然若無,言其象則怳然若有。莫知其始,故迎之不見其首;莫知其終,故隨之不見其後。唯能執古無為之道,御今有為之名者,乃可以還淳反樸,復於太古之初矣。能知太古之初淳樸之性,斯乃大道之綱紀,教化之都要也。
經: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若冬涉川,猶若畏四鄰,儼若客,渙若冰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渾兮其若濁。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傳:夫德用微妙,道體玄通,以其深隱難知,是以強為之象:其進也,豫然若涉川之無涯;其止也,猶然若畏鄰之有知;其肅也,儼然若賓主之在觀;其舒也,泱然若春冰之方泮。其質敦兮若材之尚樸,其器曠兮若山之有谷,其心渾兮若水之處濁。斯皆善為士者道德之形容,故眾人莫得而識也。孰能從世俗之混濁而澄靜之,使其流徐清乎?孰能即世俗之宴安而發動之,使其教徐生乎?唯能深識玄妙消息盈虛者,乃可以保持此道,合天之行耳。夫唯其德不盈,其道不傾,從其燭而政其清,即其安而觀其生者,然後可因弊而能致治,不必取新而後化成也。
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芸芸,各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歿身不始。
傳:政虛玄而妙極者,有德之用也。守靜專而篤實者,得道之體也。其用無方,故萬物並作;其體湛然,以、觀其復。雷在地中者,天地之復也;動在靜中者,聖人之復也。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天地以聖人心為心也。故凡物芸芸,復則歸于根;庶事靡靡,復則歸于理。理者,事之源也。靜者,動之君也。性者,情之根也。夫人生而靜,天之性,感物而動,人之情。情復于性,動復于靜,則天理得矣。《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故能窮天之理,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知天之命。故曰歸根曰靜,靜曰復命也。自天命而觀之,則萬物之性可見矣。故曰天命之謂性,性命之極謂之至賾。然則性命之理,由賾而生也,故能率其性,則入於賾矣。賾可以通理,通理之謂道,能修其道,則復於性矣。可以接物,接物之謂教,故曰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然則繼可傳之教者,在於善成,可常之道者,在乎性至。賾之體深不可識,仁智則滯於所見,百姓則用而不知,故體道君子蓋亦希矣。故曰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盛德大業至矣哉。此仲尼極言道德之奧,性命之賾也。夫道之所以為常者,以其善應萬物,而萬物不能累也。唯能知道之常,則能常善救物,而不為萬物所累。其用也微,其理也彰,故能知其常,則謂之襲明矣。不知救物之善,道乃欲妄作於法教者,則天下之民斯被其害矣。唯能知夫常道明於善救,則如天地之覆載,無所私於萬物,故百姓歸而往之,推而戴之,乃可以合道之常,而終身無吝也。
經:太上,下知有之;其次,親之譽之;其次,畏之侮之。信不足,有不信。猶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謂我自然。
傳:太古有德之君,無為無進,故下民知有其上而已,謂帝力何有於我哉。德既下衰,七義為治。天下被其仁,故親之;懷其義,故譽之。仁義不足以治其心,則以刑法為政,故百姓畏之。刑法不足以制其意,則以權譎為事,故眾庶侮之。於乎心之有孚謂之誠,言之可復謂之信。誠既不孚,言則不復,而猶貴重爽言,謂之誠信可乎哉?道德既隱,仁義乃彰。仁義不行,刑法斯作,而猶尊尚末術,謂之道德可乎哉?聖人則不然,執古御今,斷雕為樸,功成而不執,事遂而無為,有法無法,因時為業。使百姓咸遂其性,皆曰我自然而然,則親譽畏侮之心皆不生於世矣。
經;大道廢焉,有仁義;智慧出焉,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傳:夫老氏之指,執古御今,故辨其必然之理,蓋不得已而為之者。後世不能通其意,乃謂不合於仲尼,在此與後章也。於乎老氏之受誣久矣,吾今乃闡而明之。《記》不云乎,大道之行也,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貨惡其棄於地,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諸身,不必為己。故姦謀不興,亂賊不作,外戶不閉,是謂大同。當此時也,鑿井而飲,耕田而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何力於我哉?下知有之而已,豈容行仁義於其間哉。大道既隱,人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仁義為治,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百姓親而譽之,而仁義始彰矣。由此言之,樸散為器,豈非大道廢焉,有仁義耶?是以仲尼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