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博通古今,鈎深致遠,廓然見獨,而蟠曲才能,未嘗顯耀者,欲遠害全身也。聰達明察,功業顯著,心直如矢,志端如弦,常枉己屈伏,而不自伸者,此則大直之士也。又解至人不與物逆,物來枉已,則屈伏以受之,彼必內省知非,則直自歸之,故曰枉則直也。夫陵原川谷之變,高下不常,川谷窪下則水就而滿之,陵原高峻則雨剝而頹之,人之謙下則衆仰而歸之,以致其光大,故曰窪則盈。人有賢才而能支離其德,弊薄其身,則衆共樂推,而其道日新矣,故曰弊則新。夫少者簡易之謂。《易》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西升經》曰:子得一,萬事畢。多者博學之謂。莊子曰:文滅質博溺心。《列子》曰:路多岐則亡羊,學多方則喪道也。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經》曰:道生一。一者,道之子,謂太極也。太極即混元,亦太和純一之氣也。又無為也。聖人抱守混元純一之道,以復太古無為之風,可以為天下法式。何以謂一,為無為也。《經》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莊子曰:天無為以之清,地無為以之寧。以此可明矣。自曲則全下六事,尚有對治之迹,此云抱一,無為,可以兼包之,故為天下式。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
此四事,皆無為之識。夫聖人無為,何嘗顯見己之才能,則天下自然稱其明矣。河上公曰:聖人雖明,不自見千里之外,乃因天下之目以視之,故能明達。夫能用天下之目者,亦不自顯見之意也。音訓雖異,其旨略同,且聖人虛靜,何嘗自是而非人,蓋彼我都忘,則天下自然稱其是,而其德彰矣。聖人恬愴,何嘗自伐取其德美,則天下自然稱其功業矣。聖人寂莫,何嘗自矜大其賢貴,則天下自然稱其有道而長存矣。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鴻烈解》曰:趙簡子死,未葬,中牟入齊。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之,圍未合而城自壞者千丈,襄子擊金而退。軍吏諫曰:君誅中牟之罪,而城自壞,是天助我,何故去之。襄子曰:吾聞之叔向曰:君子不乘人於利,不迫人於險,使之治城,城治而後攻之。中牟聞其義,乃請降。故曰: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夫聖人純一,無為,何嘗有爭競之心哉。《經》曰: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烏不搏,蟲獸尚爾,況於人乎。然而上古有此曲全之語,豈今日之寓言哉。人能行之,誠有全德之美,而歸之于身,此再三勸勵之深旨也。
曲全抱一,不矜不伐,不矜伐則希言,故次之以希言自然。
希言自然,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易》曰: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貴其希疏而戒其不常也。言希疏則合自然。夫至人有問即應,接物即言,動靜以時,故合自然。以諭風雨時若,則利乎萬物,暴卒不常,則為害。飄,猛烈也。驟,暴急也。從旦至哺,為終朝。自早及暮,為終日。夫山澤相通為此飄風,陰陽噴激作此驟雨,蓋由陰陽失節,和氣不洽而致此,故不能長久也。以況於人,語言違戾,喜怒不常,其於純和,寧不喪乎。
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設問誰為此飄風驟雨者乎。答是天地之所為也。夫形之大者,莫過乎天地,氣之廣者,莫極乎陰陽。陰陽相擊,天地交錯,而為猛風、暴雨,尚不能崇朝終日,何況人處天地之間,如毫末之在馬體,況敢縱愛欲任喜怒,暴卒無節,趣取速亡,不亦悲乎。
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
從,為也,順也。夫道,虛無自然安靜簡易之謂也。言人為事,當從順于道,希言愛氣,永保天和,豈可若飄風驟雨而不久長也。然而順道者,動與陽同波,靜與陰同德,聚則成形,散則成氣,出有入無同於妙道行乎。德者,內全諸已,不喪精神,外濟于物澤及蒿萊,功成不居,同於上德趣嚮。失者,以嗜欲為樂,韁鎖為榮,茶然痕役,而心不悔,甘乎死地,同於喪失也。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信不足,有不信。
言氣類相感有如此也。夫體冥妙道者,非但民之樂推,而大道之君亦得其人矣。功合上德者,非但民之仰戴,而至德之士亦得其人矣。心溺于喪失者,非但尸魄之欣樂,而失喪之徒亦得其人矣。蓋各以類應也。是以信乎道者,得其道。信乎德者,得其德。不信于道,輕忽于德,故道亦不應,德亦無稱。天下豈有信之者哉。故曰:信不足,有不信。
希言寡辭自然同道,道同德洽而无跨跂,故次之以歧者不立。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跂者,舉踵而望,又進貌。跨者,夾物也,又超略貌。夫饕餮冒進之夫,跂望非分欲求寵榮,雖苟得之,有若延頸舉踵,何能久立乎。而又才力卑劣,欲超略勝人,衆共蔽之,使不得言,跨步夾物,心欲速達,何由得行乎。
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
曲則全,第二十二章,明聖人無為不自矜伐,而未嘗彰顯。此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