纂
道經
上善若水。
上善者,標人也。若水者,舉喻也。夫志人虛懷無欲,應變隨時,不逆諸綠,處善忘善,故曰上善。水能方圓凝釋,深淺浮沉,顺道涵虛,咸有其理。唯至人兼而通之,故曰若水。且水蘊三能之近道,七善之利物,謂下文也。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此三能之近道也。水性平靜,散潤一切。天無水則陽旱,地無水則塵飛。利澤萬物,故曰善利,此一能也。天下柔弱,莫過於水,去實歸虛,背高趨下,壅之則止,次之則流,聽從於人,故曰不爭,此二能也。人之情惡,處下流好居上位,而水則就卑受濁,處惡不辭,令物潔白,獨納污辱,處衆人之所惡,此三能也。幾,近也。夫水利物,則其仁廣大,不爭,則其德謙光,處惡,則其量忍垢。舉水性之三能,唯至人之一貫德行如斯,去道不遐,故曰近爾。又解曰:水為氣,毋王於北方,其數六。北方者,陽德之始,陰氣之終也。生數一與道同也,道亦謂之一。道,一者無一之一,水,一者有一之一也。無一之一為道之體,有一之一為道之用,明水者,道之用,故曰幾於道也。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至人所居,善執謙下,順物自然,化及鄉黨,如水在地,善就卑下,滋潤群物,故曰居善地,此一善也。至人之心,善保虛靜,洞鑒幽微,湛然通徹,如水淵澄,波流九變,不失明靜,故曰心善淵,此二善也。至人若與,善行仁慈,惠及天下,不懷親愛,如水膏潤,善能升降,無不霑濟,故曰與善仁,此三善也。至人之言,善守誠信,不與物期,自然符契,如水景物,妍醜無差,流滿輒移,行險不失,故曰言善信,此四善也。至人從政,善治於民,正容悟物,物自順從,如水清平,善定高下,滌蕩群物,使無塵穢,故曰政善治,此五善也。至人臨事,善能任物,隨器授職,不失其村,如水柔性,善事方圓,能隨形器,無用不成,故曰事善能,此六善也。至人動靜,善觀其時,出處應機,能全其道,如水之動,善隨時變,冬凝夏液,不差其節,故曰動善時,此七善也。
夫唯不爭,故無尤矣。
唯,獨也。此結上三能七善之辭也。至人之所用心行事,出處語默,皆全于妙道,合乎物宜,而常守雌靜不與物爭,物既不爭,安有尤過之地。又尤,怨也。言天下獨有不爭之人,無所怨尤之者。
道體虛無,而水數一,唯至人用之,則幾於道,又不盈而善持,故次之以持而盈之。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盈,滿也。已,止也。夫執持盈滿之物,而不知謙損者,必見其傾覆矣。慎其傾覆之禍,不如早圖休止,此垂械也。嚴君平作殖而盈之,謂積其財寶也。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揣,度也。又治也。銳,銛利也。言人但知銛利欲心,而貪趣富貴,殊不知揣度妄情,思治僑恣,禍患之來,不可長保。君平曰:富貴之於我,猶登山而長望也。令勢之於我,猶奔電之忽過也。言不可長保也。《鴻烈解》曰:白公勝得判國,不能以府庫分人。七日,石乞入曰:不義之得,又不能布施,患必至矣。不能與人,不若焚之,元令人害。白公弗聽也。九日,葉公入,乃發太府之貨,以與衆出高庫之兵以賦民,因而攻之,十有九日,而擒白公。夫國非其有也,而欲有之,可謂至貪矣。不能為人,又無以自為,可謂至愚矣。譬白公之音也,何以異於臬之愛其子也。故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也。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此明盈難久持理之必然也。夫金玉滿室,徒為潤屋,然而巨盜至,則負匱揭筐擔囊而趨,雖有智者,莫之能守。故象有齒而焚身,雞畏犧而斷尾,禽獸尚如此,人何不思之。嚴君平、王弼本作金玉滿室。
富貴而僑,自遺其咎。
遺,與也。富則人求之,故便欺物。貴則人下之,故好陵人。欺陵日恣,殃咎必來,非自與而何。君平曰:金玉之與身,而名勢之與神,若冰若炭,勢不俱存。故名者神之穢也,利者身之害也。養神之穢,積身之害,損我之所成,而益我之所敗,得之以為利,失之以為害,則彼思慮迷,而趣舍悖也。又曰:益我貨者,損我神,生我名者,殺我身。患生於我,不由於人。福生於我,不由於天。陸希聲曰:持大器而滿盈,雖懼之,不如早止。居大位而亢極,雖憂之,不如早退。揣勢利而銳意,雖得之,不可永保。貪金玉而滿堂,雖有之,不能長守。貴而僑則得其禍,富而僑則益其過,憍生乎心,答自於己,豈可怨天尤人乎。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此結義也。夫大功既成,顯名已遂,而不知休退者,何人哉。高烏盡而良弓藏,狡兔死而獵狗烹,勢使然也。惟體天道之盈虛,知進退存亡者,至人哉。
外物盈滿,理必傷生,與其銳心於富貴,不若抱一而無咎,故次之以載營魄抱一。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道家以陽神曰魂,魂樂生,陰鬼曰魄,魄好殺,魂則遊,魄則靜。《白虎通》曰:魂者云云也,營者不定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