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虽不敢与于大圣之列幸今已知其解故快其遇而转危其孤特表而明其系愿与万世共认此嫡脉也夫论大易之精微天人之妙密性命之中和位育之自然孰更有过于庄生者乎予之表系不得不亟推之正惧儒者之心印太孤也曰自周已来皆以老庄并称庄子于诸大圣皆有讥刺独于老聃无间言至称之吾师乎吾师乎非老聃之真嗣则庄子又何所嗣乎曰惟此吾所以正其非老聃之嫡嗣实尧孔之真孤何则孔子尝问礼于老聃亦尝屡称曰吾闻诸老聃庄子目空万古者舍老聃之不托更欲托谁以自全此寓言乎夫既谓之寓则所寓相似而非真也能寓之人岂可以相似而忘其真出处哉使天下万世无人知庄子为尧孔真孤而以相似之老聃为所嗣亦何愧乎然此一副真骨血真气脉之为大宗师应帝王者又何所归焉或曰昔有一大圣亦尝言老庄全不似道家玄学乃儒者之逸流此诚千古特见然未遽正之为尧孔真孤也今以庄归之于儒亦何不并老而归之乎曰老子道德五千言虽亦可羽翼五经但如齐太公之夹辅王室则可若以比鲁之周公为文武之嫡嗣则不可也老聃亦未曾有一言及于尧舜文武周公及推孔子之贤何足以嗣尧舜亦何必为尧舜之嗣老聃之语浑雄简朴真足为天地无为自然之宗然而阐扬内圣外王之旨曲尽天人一贯之微其纵横抑扬奇倔痛快能以神化移人心之天而归于自然处即老子之文亦有所未逮也虽然今历数已久有人能正其真孤必欲还其宗于尧孔仍从天下以老庄并称如儒佛原不同宗而道有以妙协亦何不可以并称乎此正吾平日所谓世人不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之语是破人分门别户实教人必须以道大同于天下使天下之不同者皆相谋于大同之道始不使异端之终为异端也使异端之终为异端此圣人不能以道大同于天下之过矣使能同之则天地日月四时鬼神无不与之合也又何更有不同者乎此吾不忍天下人负庄子立言标宗之意以弃为无用而自失其天人自然之道也时予倚杖灵山偶与不二社诸子谈及庄生之秘曹子请为快提以晓未悟故提此托孤以正其别传即有谓予借庄子自为托孤与自为正孤谓非庄子之本旨予又何辞。
提内七篇
庄子实以内圣外王之道为主而具经济天人之全机大用内七篇始逍遥终应帝王盖妙于移神化自然之旨而归于尧舜孔颜者也其中虽多称述伏羲神农黄帝许由老聃壶子列子其意全是借客形主托权明实以一抑一扬而互相发挥也何以知其所必主哉如主羲黄也则属上世不太荒唐乎如主聃壶也则涉方外不太渺荡乎如必欲主大宗师应帝王之道治苟不推尊尧舜孔颜为天地中和之主则道术将为天下裂矣又何所取法以为宗乎是吾即七篇之命名与七篇中首尾出尧舜孔颜之旨予知其必主于尧孔为内圣外王之宗也夫六经之宗旨全主于实理实事实功实用而庄子则多主于虚理虚事虚功虚用而究其指归皆有济于实义也以故庄生之所以不经而冠于百氏之上以能自创而不袭人即多引成语皆出匠心独妙而古人成语即自己语也其竖义设喻绝世所无而至理有所不加此时佛法禅宗尚未来东土而庄子先为之破天荒文具众体奇出无端排山荡海出鬼入神其才力胆识手眼作略大似诸祖之机锋棒喝以毒攻毒以橛出橛能使人立地死心汗下绝后重苏诚震旦国之第一种奇书又有痛快于六经者盖六经如养元气之药以王道无近功也百氏之作未必立言皆能自创其奇即文字亦未必皆能自创其法即有能师庄子之意法庄子之文而自新之者亦未尝不擅场为一代之名家也即天下英雄豪杰有泼天热血者或能一闻庄子超放之言如投之于清冷之渊弃之于秕糠之地不觉丧然自失反不如兀者介者支离者拥肿者之能傲倪于万物之上为自得乎天也何则人生之所以不得乎天者以有二事交战于胸中而自失之也二事为何一则世所共尊尚者莫过于圣人帝王才智仁义功利声名富贵禄寿之类一则世所共畏恶者莫过于生死疾苦忧患孤独贫贱介兀支离散木之类试令一读庄子忽能心目顿更荣辱俱丧则尊尚者不知其所尊畏恶者不知其所畏并其平生所未能省发者忽因丧此二执而又能省发之也夫如是岂非庄子之度人难度移人难移为儒宗之教外别传哉设使庄子生于摩腾入汉之时必能破冥谛神我之计挥鞭于生肇融睿之先以开拓圣谛第一义矣生于达磨来梁之后必能破委蛇浑沌之疑蜕颖于磨砖垂足之表如马驹之踏杀天下人石头之滑杀天下人也虽然安知庄生非以权教示现故先于战国为佛法之前矛复于唐宋而出世为马石辈之以全机大用振吾宗哉。
提逍遥游
庄子以人习于常所见闻而滞于名相功利不见天地之神化出于自然故拈鲲鹏之大而化者移人之见闻以入于神则逍遥乎与天游矣夫人物之各得逍遥者以各自无相待也斥鷃笑大鹏奚必以之九万里而南为正以不必相待也宋荣子虽自笑其可笑又恶可以笑列子之奚必以之御风而后泠然为善哉所谓此虽免于行犹有所待者以彼未由乎天真自然之道不免于藉功利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圣人无己神人无功至人无名此逍遥之大意也夫无己无功无名其果谁乎尧让天下与许由庶几似之尧曰夫子立而天下治而吾犹尸之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宾乎此则明乎两不相代如庖祝也此二子之辞让犹似乎以天下为天下以能治之为治而未出乎功利之迹以藐姑射之神人表之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故以尧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窅然丧其天下正见尧之所以神乎自然非天下功利之迹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