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古人以焚谏草为忠。至于履险蹈危。挫折不屈。以身殉国。非一时一事之忠可比。不为述记始末。后来何所激劝。倘遇急难。亦无所师法。故文山不可无集。又非以不焚谏草为忠。况朝廷旌忠有典。方且访其遗迹。而登之史传。事之常变不同。义固各有所重。总期足以劝忠而已。
碌碌之士。未论其言之若何。苟肯言焉。亦见其忠矣。若有学之君子。必时然后言而后可。又不专以敢言为贵也。去恶先其甚者。颠倒是非。固得罪于名教。若搜罗琐屑。亦事君者之所耻也。
忠君者揆理审时。不激不琐。此中权衡有学问焉。
王阳明谪居龙场。府差至驿。多所陵侮。场民不服。与差争鬬。有劝其赴大府请谢者。先生曰。差人至龙场。挟势擅威。非大府使之也。场民与之争鬬。亦非某使之也。大府未尝辱某。某亦未尝傲大府。何所得罪而请谢乎。跪拜亦小官常分。然亦不当无故而行之。废逐小臣。所守以待死者。忠信礼义而已。某居此。盖瘴疠蛊毒之与处。魑魅魍魉之与游。日有三死焉。然居之泰然者。诚知生死有命。不以一朝之患。遗终身之憾也。大府苟欲加害。而在我诚有以取之。则不可谓无憾。使无以取之。而横罹焉。则亦瘴疠己尔。蛊毒已尔。魑魅魍魉已尔。执事之谕。虽不敢承。然因是而益知所以自励。不致有所隳堕。则某也受教多矣。
以上皆王阳明先生语。悉从学识涵养中来。毋以其专主致良知之偏。而轻议之也。
居官簿书如麻。下情阻隔。或乘其聪明。或乘其火气。或乘其忙错。种种皆能枉人。及文案既定。则有明知枉而无如何者。此居官之难也。其难其慎。不在依违二三。而在虚心观察。
尽心则人不能枉。不苟则自己必不肯枉。
好以言讥人者。必忮心之重者也。故见人富贵则忌之。见人声名则疾之。忌疾之心蓄于平日。讥激之言随处触发。结怨己深。构祸不已。故君子贵治心焉。
忠于君者。方喜国家得人致治。虽好尚不同。决无忌疾之事。
厯代搢绅之祸。多起于言语文字之激。故诽议激坑焚之祸。清议激党锢之祸。清流激白马之祸。台谏激新法之祸。始也一人唱之。羣起和之。不求是非之归。乃讙焉狂焉。牢不可破。卒至不可收拾。则所伤多矣。
敬于事者。不必肯激。忠于君者。必不成党。
异仲游与东坡书曰。夫言语之累。不特出诸口者为言。其形于诗歌。赞于赋颂。托于碑铭。着于序记者。亦言语也。今知畏于口而未畏于文。是其所是。则见是者喜。非其所非。则蒙非者怨。喜者未必能济君之谋。而怨者或以败君之事矣。
是非不可枉。喜怨不可徇。即诗歌赋颂。不可不存此意。况于君之事乎。
说苑载孔子曰。史鳅有君子之道三。不仕而敬上。不祀而敬鬼。 【 谓肯敬鬼神也。】 直能曲于人。
敬上敬神。人犹能之。所难者不仕而敬。不祀而敬耳。直己而能曲全乎人。尤可贵也。故孔子取之。
好朋友。在穷迫时见。好人品。在财帛上见。好臣子。在事值危疑上见。
三者人皆视为易能。而临时却觑不破。不觉便昧初心。露本色矣。至于人臣自负为忠且敬。及事涉危苦。或有疑难。辄思委蛇退阻者。尤不少。
国家振兴节义。无非使为臣子者。知幸生不足荣。义死不足畏。是以缓急之际。人人可为金城也。环顾一时边鄙之臣。有惜死而逃者。鼠雀偷生。迄亦不免。含愧入地。犹有余羞。赴义者。身虽没而朝廷愍书恤典。义烈昭然。与天地日月。相为亡极。岂不深可贵乎。
忠原不必皆蹈于死。而果能不愧于忠。则死亦所不顾。孰重孰轻。孰贵孰贱。不待知者而知。在人当下决择耳。
刁蒙吉曰。曾子之孝。而孟子纔言可也。程子以子之致孝于父。其身心物力。毕竟是父母之身做出来。不是分外事。臣子建功立业。以君之人民也。以君之势位也。功业虽大。亦是以君之人民势位做出来。而谓为分外事可乎。他人知此义。则淮阴当无鸟尽弓藏之怨。李临淮直与汾阳并驾。不至以愧恨终矣。
人臣视忠为分所当然。则忠为纯忠。敬非矫饰矣。
权德舆曰。陆宣公久为德宗知名。召对翰林。朱泚之乱。从幸奉天。宣公洒翰即成。无不曲尽事情。中于机会。尝从容奏曰。此时诏书宜痛自引过。以感人心。禹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诏书始下。虽武人悍卒。无不挥涕激发。议者以德宗克平寇乱。不惟爪牙宣力。盖亦资文德腹心之助焉。
德宗察物太精。猜忌太甚。躬临庶政。失其大体。奸谀从而闲之。屡至不悦。或以规公。公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不恤其它也。榷古扬今。指陈得失。敷其道也。与伊说争衡。考其文也。与典谟接轸。
苏东坡疏曰。陆贽才本王佐。学为帝师。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于道德。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德宗以苛刻为能。而贽谏以忠厚。德宗以猜疑为术。而贽劝以推诚。德宗好用兵。而贽以消兵为先。德宗吝用财。而贽以散财为急。至于用人听言之法。治边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