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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南疆绎史-清-温睿临-第190页

请以身代,亦不得。会鄞义士陆宇燝等以合门四十余口保之,茂滋乃得出;无凡又为之力请,竟得放归华亭。
后数年,茂滋以病卒。无凡遂终其身守张太傅墓下,老死于补陀云。
「摭遗」曰:读应元之言曰:「公以完发报国,吾以薙发报公」;直使百世而下,令人起敬不已。即领袖东林之钱侍郎,得无媿见九原邪?本传初宜从其俗姓入「舟山殉节」下,然其苦节正在入补陀后也;故列诸「方外」,以彰其报主之诚。
咒林
咒林明大师,故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谥忠敏山阴祁彪佳子也,世所称祁六公子者是。不以祁氏子传,而以大师传而竟入诸「方外」者,悯其志、且以悲其为忠臣后也。本名班孙,字奕喜,小字季郎。其兄曰理孙,字奕庆;以大功兄弟次其行,故呼之曰祁氏五、六两公子。班孙受生时,母氏商尝梦一老衲入其室。生有美姿,白如瓠。而双足重趼,日堪行数百里无倦;又时时喜结跏趺坐。
彪佳尽节未二旬,东江兵起,其群从之。长曰鸿孙者,尝与彪佳同学蕺山门下;遂将兵江上,冀有以申从父志。于是理孙、班孙二子罄家饷之,与黄氏世忠营勒。及事去,鸿孙走死,二子乃别求为计。班孙娶朱氏,为故少师总制滇黔、谥忠定爕元女孙。其妇翁兆宣,官都督后府都事;戒之曰:「勿更从事焦原矣」!弗听。
祁氏自夷度先生下,以淡生堂藏书甲于江、浙间。其诸子尤豪,喜结客,讲求食经;四方簪履望以为膏粱之极选,不胫而集。洎二子兄弟自任以故国之乔木,虽屠沽、贩竖有一技长,亦兼收并蓄。家居山阴之梅墅,其园亭在寓山,柳车踵至。登其堂,则复壁大隧莫能诘。时有慈溪布衣魏耕者,狂走四方,思得一当;二子与之誓天,称莫逆。耕之谈兵有奇癖,非酒不甘、非妓不饮,礼法之士莫之许;而二子独以忠义故,曲奉之。每至,则盛陈越酒,呼若耶溪娃以荐之;又发故藏壬遁、剑术之编以示之,又遍约同里诸遗民如朱士稚、张宗道辈以疏附之。
壬寅,或有告变于浙之幕府,刊章四道捕魏耕。首者曰:「苕上耕妇家、梅墅耕死友,多所啸聚」。官兵亟发,果得耕;遂并缚二子兄弟去。兄弟争承其狱,祁氏之客谋曰:「二子并命,事不更惨」?乃纳赂而宥其兄,以班孙遣戍辽左。其后理孙竟以痛弟郁郁死;祁氏之衰破,自兹始。君子曰:「是固忠敏之子也」!当是时,禁网尚疏,宁古塔将军得赂,则弛约束。丁巳,班孙脱身归。已而里社中渐物色之,乃祝发于吴之尧峰;寻主毗陵马鞍山寺,遂以咒林明大师称。时荐绅大夫皆相传曰:「是何浮屠氏!但喜议论古今,不谈佛法。每及先朝,则掩面哭」。然终莫有知之者;而咒林之名日益着。
尝于曲彔座上摩其足,喟然发叹曰:「使我困此间者,汝耳」!癸丑冬子月旬又一日,忽沐浴,竟曳杖绕堂走;曰:「我将西归也」!入暮,跏趺坐,垂眉久之;既复张目周视,又久而后逝。发其箧,有所着「东行风俗记」、「紫芝轩集」;且得遗教欲归祔.人始知为山阴祁氏子之自关外来者;遂如其教以归葬。
「摭遗」曰:咒林以贵介公子,竟脱焉为僧;时其母伯商夫人犹在堂、室人朱氏正盛年也,门无次丁。论者颇以其于骨肉间失之太忍,终欠一着。吁!咒林当日自岂不知所谓忍也哉?顾实谓之不得已也。惟其生性好奇,当东归时留一妾于宁古塔;及披缁,亦累作东游。东人或与之谈禅,受其法,称弟子。尝语人曰:「宁古塔麻菇,足称天下第一;以吾妾所居篱下出者,又为宁古塔第一,令人思之不置」!其风流余韵如此。谢山全氏曰:「自公子兄弟死,淡生堂书云崩星散矣。是岂特梅墅一门之衰,抑亦江东文献之大厄运邪」!
醉和尚
醉和尚,无名;以其逃名醉乡,遂以「醉」名。其未为僧时,姓周氏,名元懋,字柱础,一字德林;宁波文穆公应宾从子也。以应宾荫,累官南京右军都事、屯部郎中,榷税杨关;奉使蜀中归,知贵州。调思南,丁内艰,未赴而国难作。生而跌宕自喜,本思以文辞置身馆阁;及受门资之宠,非其好也。
东江建国,服未阕,钱肃乐屡招之,辞不出;而破家输饷弗少吝。丙戌六月,家人自江上告失守;乃恸哭自沉于水。救之苏,即削发入灌顶山中。性故善饮,至是日益饮无度;又不喜独酌,初呼山僧不问能否强斟之,夜以达旦。山僧为所苦,遂避匿;则呼樵者强斟之。樵者以日暮长跪乞去,无与共,则斟其侍者。侍者醉而仆,乃呼月;月落,乃呼云。灌顶去所居且百里,酒不时至;又以深山觅酒伴不易,始返其城西枝隐轩。
每晨起,即呼子弟饮;子弟去,则更觅他人。他人或出,则携酒极之于其所往;不遇,则执涂之人而饮。于是浮石十里中,望见颜色皆不敢近。无已,始独酌。已而,积饮成病。凡劝止者,辄叱之去;或以无子请少间,则张目不答。有长者规之曰:「郎君不思养身待时耶」?乃瞿然不饮。出三日,则纵饮如初。然虽以酒困,凡江湖侠客之有事投止者,虽甚醉,蹶然起接,无失词;倾其所有以输之。因是,家尽丧。
旋得呕血疾不止,卒,年四十。妻氏俞亦自毁,继之死。
「摭遗」曰:全氏引梨洲之言云:「是不甘为异姓之臣,乃甘为